“怎麼會，一瓶啤酒也不至於醉啊，是不是吹了冷風……”施詩探了探陸芊妤的額頭和臉頰，“怎麼這麼燙，這可怎麼辦啊……”

陸芊妤看著施詩的嘴一張一翕，聲音飄渺，好像從天邊傳來，聽不真切，人群熙熙攘攘，令人煩躁，頭痛欲裂。

施詩見陸芊妤閉上眼睛，焦急地搖晃她，“芊妤！別睡，醒醒，我帶你去醫院。”

陸芊妤不知怎的，突然推開施詩，自己踩著腳下光滑的礁石向後倒去。

就在這時，煙花四起，升上高空繽紛綻放，在夜空中璀璨奪目，光芒籠罩著海平面，給海面染上絢麗的色彩。

人群迸發出一片歡呼聲，掩蓋了施詩驚恐的尖叫聲。

陸芊妤被浪捲入茫茫大海中，身上厚厚的外套彷彿千斤重，看著上方光怪陸離的模糊光點，意識逐漸模糊，齁鹹的海水瘋狂灌入鼻腔喉嚨中，嗆的難以呼吸，她漸漸沉入海底。

要死了吧？這算……解脫嗎？會有人傷心嗎？

岸上，施詩看著被浪捲入海中消失不見的陸芊妤，顫抖著在一片嘈雜聲中撥通了120。

暴雨傾瀉，電閃雷鳴。海邊已經持續了一個小時的煙花秀被迫叫停，漁船也緊急向岸邊靠攏。

警察、醫生、消防員和潛水救生員冒著生命危險在茫茫大海找尋著，可天氣實在太過惡劣，巨浪滔天，為了避免更多人員傷亡，只能等雨停了再打撈。

雨下了一夜，他們就徹夜駐守在海邊平臺上，時刻觀察著海上的情況。

陸母等了一夜也沒等到陸芊妤回來，她一晚上都沒睡著，冒著暴雨找了附近幾條街，甚至找去班主任家，拽著睡得正香的班主任去學校翻遍任何一個角落也沒能找到陸芊妤。

“這死丫頭去哪了，罵了幾句就要離家出走嗎？”陸母全身都被暴雨澆透了，傘在暴雨狂風的摧殘下，一點用也沒有，她無助地衝班主任大吼，“我孩子呢？我孩子呢！你把我孩子弄哪去了！”

“瘋子，你家的孩子，我怎麼知道？我上哪找去？放學後她不是和施詩一起走的嗎？你找她去啊！”

班主任在雨夜歇斯底里，他睡的好好的，這個瘋女人打了幾十個電話給他，他手機靜音沒接，萬萬沒想到，這中年婦女直接抄傢伙闖進他家，把他拽出來找陸芊妤，真是莫名其妙，現在都快凌晨了，他現在一肚子火沒地兒撒。

“We are the brave, we are the bold……”手機來電鈴聲在瓢潑的雨聲中響起，在暗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陸母像是聽到了希望一樣，在口袋裡緊張地摸索著，嘴裡唸唸有詞，“一定是芊芊，一定是我家芊芊。”

手機鈴聲依舊響著，陸母怎麼摸也摸不到，急著冒冷汗，索性扔了傘，雙手從褲子口袋掏出手機，點了好幾次接聽，才接通。

她將手機死死貼在耳朵上，想努力聽清對方在說什麼，她隱約聽到芊芊的名字，便急切地詢問，“芊芊，是你嗎？芊芊？你說話啊，芊芊。”

一道驚雷攜著閃電破空而來，像是猛獸發出絕望的嘶吼。

對方沉默了一下，儘量用平緩的語氣說出來，“請問，是陸芊妤的母親嗎？這裡是A市第一人民醫院，陸芊妤溺水昏迷，正在我院搶救，請您速來。”

陸母耳邊一陣低鳴，周圍的事物好像都不太真切，她僵硬著握著手機，大雨無情地衝刷著一切。

“喂？喂？您聽得到嗎？”對方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知道了。”陸母結束通話了電話，望向班主任，眼神空洞無物，聲音沙啞，“帶我去第一人民醫院。”

班主任見陸母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大致猜到了情況，也不敢耽擱，以最快速度開車，帶著陸母來到醫院搶救室。

施詩一看見陸母，就上前跪在她面前不停磕頭，哽咽著說，“阿姨，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我沒能拉住她，阿姨，對不起，是我的錯，阿姨……”

搶救室的燈，滅了。

一位帶著口罩的醫生從搶救室走到陸母跟前，他不敢直視這位母親的眼睛，向陸母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溺水時間太長了，再加上死者生前同時服用了頭孢和酒，體內發生了雙硫侖樣反應，存活率微乎其微，請節哀。”

醫生示意陸母帶上口罩去搶救室 ，“見你女兒最後一面，好好準備後事吧。”

施詩雙手掩面，跪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而陸母只是呆滯地往搶救室踱步，不過幾步的距離，像是走了一個世紀。

當她看到躺在手術檯上的陸芊妤時，還是不可置信地撫摸著陸芊妤的眉眼，面板上冰涼死寂的觸感徹底擊潰了陸母。她盯著陸芊妤因泡水而腫脹的臉龐，灰白的嘴唇，溼漉漉的頭髮。

陸母突然全身發抖，她張了張嘴，卻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直到現在，她都無法相信她的女兒就這麼離開了她。

她以為，陸芊妤會一直在的，無論自己怎麼對待她，她的女兒都會一直陪著她的。

其實這麼多年，女兒一直都很乖巧，沒報過任何輔導班，成績也從不讓人操心，就連兒子也是女兒犧牲了自己的童年幫忙拉扯大的。

因為這些，陸芊妤逐漸與同齡人脫節，她不看電視劇，也不追星，更不會搭配衣服，和她們沒有任何話題，經常被別人欺負。

陸母都知道，可她總覺得，忍忍就過去了，小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不會太過分的。她也從沒好好關心過陸芊妤，每次在丈夫那裡受了氣，都會不由分說將氣撒在孩子身上。

直到現在，她才醒悟，她虧欠女兒太多太多。

陸母顫抖著俯下身，抱著陸芊妤，貼著她的臉，“大丫，媽媽帶你回家，回家就……就不冷了，大丫，和媽媽回家好不好。”

醫生將陸母扶起，給陸芊妤蓋上白布……

陸母看著陸芊妤的臉逐漸被蒙上，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女兒了，心如刀割般的疼痛，痛的喘不上氣來，她靠在牆邊爆發出滲人的哭聲。

為什麼人只有等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