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上的數字急速下滑,跌破了最低標準線以後了立刻發出接連不斷的刺耳提示音。
裴忱全然沒意料到是這樣的情況,當場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負責季憫樂的醫護已經一窩蜂地推門進來把人圍得水洩不通,有檢查身體的、檢查儀器的、還非常有先見之明地留下一位醫生檢查裴忱。
“裴先生,請問剛才發生了什麼?”
裴忱後知後覺,老實交代:“我和他說了兩句話。”
“您是說了什麼刺激病人的話嗎?”醫生對他不是很放心。
“嗯…也許、可能是吧?”
如果不讓季憫樂牽手也算刺激季憫樂的話,那這件事多少有點抽象了。
鬼能想得到表面水火不容的死對頭,私底下竟然饞他的身子,還是不讓碰就自鯊的那種!
醫生嘆了口氣,面上的嚴肅表情鬆懈了幾分後語重心長地說:“我其實不太清楚您和病人之間的關係,但是我建議這個時間我們先以病人治療為重、滿足病人的需求。”
言外之意很明顯,不允許裴忱再做讓季憫樂不高興的事情。
裴忱滿腦袋問號亂飛。
他只是順路救了季憫樂一次,怎麼跟塊橡皮糖似的粘著甩不掉。
裴忱追著醫生問:“他現在能聽到我說話?”
“應該是可以的。”醫生分析,“攝入量不大,並不至於進入深度昏迷。”
裴忱的面色突然陰鬱下來看向季憫樂的病床,託著下巴陷入深思。
他、能、聽、到、說、話。
果然是因為聽到了自已的拒絕才導致病情突然加重惡化。
醫生看他在思考,適時補充得更加完整道:“不過能聽到不代表有自主意識,病人現在身體的機能尚未完全恢復,有些心情波動大機率是身體的條件反應。”
裴忱聞言立刻擰起眉,試探問醫生:“也就是說,他現在的行為不受大腦控制,是無意識的行為?”
“有很大機率。”
“……”
裴忱剛剛蓄滿的得意瞬間垮了臺,彷彿意氣風發的常勝將軍從坍塌的塔牆上高高跌落,一瞬間就摔散了滿腔的神氣飛揚。
他悶著不高興的情緒放肆在胸口發酵。
兩個人聊完,另一邊的檢查也出了結果。
護士表示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但是季憫樂的儀器就是始終在報警提示大家他的身體狀態出現了問題,換了新機器實驗過後也依舊如此。
醫生聯合會診以後最終決定暫時先觀察,如果沒有明顯的軀體反應就不需要再介入治療。
不過,他們建議裴忱嘗試在季憫樂的耳邊說一些他愛聽的話,刺激並調動身體產生更多的腎上腺素。
裴忱胡亂地答應下來,送走了醫生。
病房裡再一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安靜得落針可聞,更顯得床邊機器的滴滴聲震耳欲聾。
裴忱散漫隨性地坐在季憫樂身側的單人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打量起季憫樂側頰,用眼神一寸一寸地撫摸過他的肌膚,從濃密的鴉色睫毛到挺翹的鼻樑,一路往下停留在失了血色的唇瓣。
記憶不由自主地飄蕩回第一天的晚上。
他印象清楚地記得季憫樂渾身滾燙,像撈出來的紅蝦一樣,怯生生地弓著身子通體透出不正常的潮紅。
裴忱想著後頸一熱。
空氣裡染上幾分稀薄的白蘭地味道。
他趕緊打住了腦袋裡遊離的思緒,坐直身體。
“唔嗯——”
身邊的人發出了和那晚一模一樣的聲音。
裴忱:“……”
季憫樂有氣無力地呢喃出一個縹緲的字音:“要。”
裴忱:“……?”
裴忱不敢相信自已的小耳朵:“什麼?”
季憫樂半晌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就在裴忱以為剛剛的那個聲音是自已幻聽的錯覺時候,身邊的季憫樂突然低低啜泣一聲,然後快速大口呼吸聲音沙啞著哽咽出聲:“……裴忱。”
要裴忱?
裴忱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子,居高臨下站在病床邊。
平時只會耍帥裝酷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業務之外的驚慌表情,眼神跟著飄忽不定,整個人像不知所措的小學生。
季憫樂連線的資料檢測儀器又開始亮起紅燈。
裴忱有了前車之鑑,似乎明白了其中的規律。
如果自已不滿足季憫樂的要求,季憫樂就會“自鯊”,像遊戲裡難纏又脆弱的漂亮NPC,嬌貴難養。
他不想這一晚上都要在這種事上和季憫樂耗下去。
裴忱自願殺身成仁奉獻自已:“季憫樂。”
季憫樂又突然恢復了安靜。
裴忱知道他能聽到,毫不猶豫地接著說了下去:“你還要和我牽手嗎?”
季憫樂的表情裡沒有絲毫的反應,低迷的數值也並沒有回升的跡象。
裴忱走過去握住季憫樂的手。
Alpha滾燙的指腹捏住季憫樂的食指,一點點攀上季憫樂冰涼的手包裹到自已掌心,直至十指糾纏、共享體溫。
裴忱的掌心不斷傳來涼絲絲的觸感,但是身體的溫度卻反之升高許多。
他密切關注著儀器上不斷變化的數字,高高低低地反覆跳躍幾個回合以後,竟然還是剛才的數值!
很明顯,牽手沒有起作用。
裴忱不由得嘖了一聲,眉心生出一點疑惑。
如果牽手沒用的話,是不是還需要更親近一些的肌膚接觸。
比如:擁抱、接吻?
他盯著季憫樂研究了幾分鐘,然後鬆開了對方的手。
裴忱走到床邊,突然彎下腰湊到季憫樂耳邊,輕輕吐氣:“如你所願,但我只抱這一次。”
季憫樂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不知道是人的身體反應,還是裴忱的呼吸影響。
不管如何,裴忱統一當作是季憫樂同意的具象象徵。
他彎腰靠近季憫樂,手臂躲開輸液管後攬過季憫樂的肩膀,讓人的身體側斜著倚靠著自已。
肌膚相貼、溫軟入懷,資訊素不受控制地交融。
裴忱的喉間乾澀:“季憫樂既然你能聽到,那就該明白今晚我們只是純潔的單向幫助,不管你到底有沒有丈夫,我們之間都是清白的。”
季憫樂乖乖窩在男人懷裡,呼吸狀態平順穩定了許多。
但是裴忱卻不太好。
他抱起季憫樂的時候完全沒有預料到距離和位置的關係,現在季憫樂每一次灼熱的呼吸都噴灑在他的喉結上。
那處敏感地帶受了刺激後令人渾身燥熱。
裴忱的呼吸加重了許多,他低頭下達通知:“抱完了。”
說著,他就要鬆開手臂,卻沒料想季憫樂悶哼一聲,腦袋無意識地突然被手臂帶動側歪向裴忱,兩個人距離極近,唇邊的呼吸曖昧交纏。
一點不屬於自已的溫熱滯留在唇瓣上片刻。
眼前的時間彷彿被按下了低倍速的按鈕了,一分一秒都過得格外漫長。
裴忱的腦袋被一陣過電般酥麻導致空空蕩蕩。
他還沒來得及站起身體。
只聽到身後“咔噠”一陣開門聲。
緊接著兩道不同的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來——
“裴哥!”
“樂樂!”
兩個人話音落下又同時一怔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