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的桌上平白出現了當初丟失的水杯，不過她認得出，只是一模一樣，卻並不是當初那個。
嶄新的，她原來那個杯蓋被她摔到地上過，有一個小小缺口。
她有疑慮，所以並不能心安理得的使用，自從肖琳的事件過後，萬事她總是格外小心，比以往更缺乏安全感。
起先她並不在意這憑空出現的水杯，可後來某天上課時，她稍稍瞥了一眼它，猛的一下，她的神經彷彿被什麼擊中了要害，使她的腦袋狠狠地痛了一下。
她問過蔣芳，有沒有看見是誰放在她桌上的，得到的答案可想而知，自然是沒有。
因為這種事去要求班主任調監控顯然理由不夠充分，他未必能答應。
她留著它，是因為她對這東西有莫名的預感，若有若無的一根遊絲始終佔據著她的一根神經。
下課之後她依舊保持習慣看了一會兒書，蔣芳看完一本棋譜後，她站起來伸了伸懶腰：“你現在去吃飯嗎？”
“你男朋友呢？”
“他今天值日。”
江亦看了看錶，也該到時間吃飯了。“走，一起吧。”
時間稍長些，她和蔣芳的關係倒也發展得不錯，下課後時不時一起吃晚飯，不過也只到這種地步，君子之交淡如水。
走在路上兩人也是無言，不過也不覺得尷尬，彼此都知道並不是故意沉默。
從教學樓到食堂必經一段兩旁種滿了楓樹的路。
秋風一吹，枯葉簌簌而落。
她只覺眼角餘光掃見兩個人。
男孩背靠在樹上，笑看地上撿拾枯葉的女孩，她撿到了一片十分完美的楓葉，正高興地舉起來給男孩看，男孩笑著攬過她的腰……
這男孩很眼熟……
她忽然一驚，轉頭去看蔣芳，她在這時也發現了他，大步朝那個男孩走去……
江亦頭一次見如此冷漠的蔣芳她像是被汽油淋了一身，又朝她扔了根火柴，她衝上去，撕扯開兩人。
“你……”
男生的眼睛在接觸到蔣芳的那一刻開始慌張起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
對面的女孩還不明就裡，直到蔣芳抬起手，狠狠地給她臉上來了一耳光，可憐的女孩才反應過來什麼，她捂著紅腫的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蔣芳胸口起伏著，王良連忙將她抱住拉開，蔣芳的淚水如決堤般湧出 ，她哭吼著：“你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啊！你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啊！”
“蔣芳！”
王良低吼了一句，手死死捂上她的嘴，制止她再繼續鬧下去，以免引來老師。
他遞給女孩一個眼神，女孩逃命似的邁著高頻率的小步子跑了。
江亦在一旁看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之前跟我說要錢買資料，買的就是她是嗎！跟我說值日，就是跟她在這撿垃圾是嗎！”
王良整個人沒有半點歉意，反而眼裡充滿了厭煩與無奈。
“能不能聽我解釋……”
“你給我滾！你叫她以後走路小心些，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一定會撕破她的臉！”
王良看見第三人在，即便做錯了也放不下面子，他無言桀驁地點了點頭，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蔣芳看著他的背影，冷冷的，江亦雖身為局外人，可她也同樣是女生，她明白三年的感情最後破敗付之流水有多難受。
蔣芳最終蹲下身大哭起來，那麼用力的哭，聽得江亦只能嘆息著輕拍她的背以此安慰。
許久許久，她哭完收拾好臉上的淚痕，扭頭對江亦說，“別說出去。”
“不會。”
……
李嘉玥從她身邊笑著路過，之前見過幾次也算是彼此臉熟，她朝江亦揚了揚頭算是打招呼，江亦微笑禮貌回敬。兩人擦肩而過，她身上的香味飄入江亦鼻尖。
一種，十分溫暖的，薄荷香。
很熟悉。
她下意識回想了一下，腳步也逐漸放慢。那是，從前只在高揚身上聞到的味道。十分相似，可高揚的要淡得多，要兩人湊近才能聞到。
李嘉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那股香味不知不覺在她心頭存了個遺影。
話說起來，最近高揚很少出現，也很少跟她聯絡，她對此理解，畢竟復讀的壓力比應屆生還大。
在十月即將末尾的深秋，整個復讀教室裡翻飛的書頁承載著每一個少年重新燃起的鬥志，每個人都在伏案疾書，他花兩天時間做完了一整套試卷，又從課桌裡拿出新的一套，然而他只是麻木地寫，一旦停下他的腦海裡就會立馬浮現出那張臉，那片被烈陽照射下的慘白。
像他的罪行書。
“高揚，有人找。”
他抬起頭，心臟狠狠揪了一下，他看了看窗外，從這個角度看不到是誰。不安，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逃避不見，可一旦她鬧起來又不知是什麼後果，他硬著頭皮站起來走出教室。
“好慢…”江亦見他慢吞吞走出來，靠在牆上抱怨著。
看見是江亦，他又驚又喜。
“你怎麼來了？”
江亦也不清楚自己怎麼來了，只是李嘉玥身上那股香味讓她心裡有繞不開的心緒。
她沒有道明原因，眼神滑過他，落在他身後的復讀學生教室。
“他們都好拼……”
即便是休息時間，也沒有一人抬頭。
“去走走。”他說。
夕陽落入地平線下，即將迎來夜幕。
他們肩並肩走過寂靜的學校花園。
他有心事，思緒雜亂，不似以往陽光活潑話多。江亦安靜的走在他身旁，他忍不住去觸碰她的手，柔軟的手背，指尖帶來溫熱的觸感令他內心顫動。見她沒有反抗，他指尖大膽滑進去扣住她的指尖。
她表面鎮定，心裡卻緊張急了，以往他並不是沒有觸控過她的手，或許是環境氣氛加持，她不禁小小的開始心悸起來。
她只裝作淡然，他突然站定不走，江亦疑惑側目看他，他一把將她帶入懷裡。
緊緊的。
他身上的薄荷味兒令她安心。
可她腦子裡卻想到了李嘉玥。
忽然，她的臉上感覺到一點冰涼，
“你哭了？”
“沒哭。”
她抬頭，他眼睛紅紅的，可不是哭了是怎麼？
“江亦，我想，可能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沒辦法見你……”
她心裡一沉，莫名有些難過，嘴上答應著：“好，我知道的，你好好學習。”
銀杏樹下，成囂被困在樹後。
曖昧一話的鏡頭之外的人。
等待著他們離開後，他才狼狽從一堆落葉中走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