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去哪兒呢?
她莫名難受,好像有塊石頭堵在心口。
寸土寸金的城市地段,琉璃怪物的世界,她獨自坐在路邊花壇上,人來人往,沒有一個人看她。
到了除夕那天,夜晚是一個熱鬧而孤寂雪夜,西餐廳的的生意並沒有因為今天而變得冷清,反而更加忙碌。江亦因為三倍的工資留下來加班,不過實際上有沒有這三倍工資她都會留下來。
母親因為上次的事情,也去找了一份清點倉庫的工作,此刻也正是忙碌的時候。
她累得腰痠背痛,休息間隙她不停揉著勞累過度的腰。
十二點,城市鐘聲一響,煙花炸開,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城市煙花,原來這個城市還有這麼美的一面,只是這份美,以往顧及不到她的角落。
收拾完最後一點工作,她才反應過來已經過了公交車和地鐵運營的時間,她心裡大叫糟糕,沒有身份證也不知怎麼去酒店開房,一翻苦惱下她只得做好了在更衣室將就一晚的打算。
眼看著他們一個個走掉,她抱著膝蓋蜷縮在椅子上靠牆睡下。
她怕黑,尤其是在家以外的地方,所以燈還開著。林碩永遠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人,他總會上上下下檢查一遍才放心離開。看見女更衣室的燈沒關,還以為是最後一個走的人忘記關燈,他走上前檢視,卻看見女孩蜷縮成一團,他疑惑開口:“江亦,不回家嗎?你睡著了嗎?”
江亦睜開眼,萬萬沒想到還有人,只好老老實實回答:“太晚了,我沒辦法回去了。”
林碩一聽頓時就反應過來她話裡的箇中原因,他對著她招招手,“走吧,在這裡睡怎麼行,既然如此我們去吃點宵夜,之後我開車送你回去。”
江亦覺得麻煩他很不好意思,但她沒有別的辦法所以也沒有推託。
這個時候只有重慶火鍋還開著店。
熱騰騰的火鍋香氣十足,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她與他也算半個熟人。林碩在放鬆狀態時話很多,他天南地北的什麼都說,江亦中途起身去上廁所,卻沒想到一個頑皮的小孩撞到她身上,她連忙後退一步,又是一個不小心撞上了撤鍋的店員。
那鍋裡的油飛似得潑了出來,往她雙腿上倒,隔著褲子都能感覺到一陣熱辣的痛感。
在場目睹的所有人都是一聲驚叫,小孩知道闖了禍一溜煙就跑不見了蹤影,聽到動靜的林碩立馬起身過來,一把抱起還沒反應過來的江亦就衝進了洗手間的水池臺子上。他帶著她去沖洗,店家過來不斷道歉,林碩冷著臉提出讓人去買燙傷藥。
說完,他扭頭問江亦還痛不痛。
江亦其實是有點痛,但是口是心非說不痛。
水流整整沖洗了一個小時。
幾次江亦想下來他都無動於衷,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口吻:“要等完全不痛了才行,否則燙傷很麻煩。”
他把她的溼褲輕柔地往上挽,漂亮潔淨的肌膚上一塊駭人的紅色疤痕,這讓他心裡一沉。
江亦連忙用手去遮,覺得可恥,她慌忙解釋,“原本是消了的,可能剛剛熱油一燙又明顯了。”
此前她同學的事情他知道了些,林碩大概知道是怎麼來的了,他沒有多問。
“保護好自己,必要時候要學會反擊,很多事情是逃避不了的。”
“嗯。”江亦也不願意多說,道理她都明白。
衣服褲子全都溼了大半,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賣衣服的店。
他思來想去還是建議道:“不如今晚還是去我住的地方吧,有烘乾機。”
這是一個對於她的人生來說十分陌生的新年。
車裡暖氣開得很足,即便她溼了衣褲也不覺得冷。車窗外的夜幕開始飄雪,路上行人幾無,他們從城市喧囂裡脫身出來,他住在一個十分安靜的小區裡,車庫裡停好車,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該有些警覺才是。
不過他這樣的人,這樣的優秀,怎麼會呢……
不在蜜里長大的女孩骨子裡天然有份自卑,她竟然以為她這樣的普通,對方又是個優秀的男人,應該不會對她產生任何想法。
這種想法直到後來的經歷,她才徹徹底底摒棄。男人的基因裡永遠帶著動物性,而女人的基因裡帶著神性。……
好吧,暫且不提。
眼下,他們進了電梯,兩人沒有說一句話。她甚至不知道眼睛該往哪兒放。
她天生缺乏的安全感讓她一路過來都在回憶路線。
“快到了。”他提醒了一句,江亦才從胡思亂想裡清醒過來。
他解開指紋密碼鎖,整個屋子暖烘烘的,幾乎都是純白的傢俱,他換了雙涼拖,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棉質拖鞋給江亦。
“平時沒有人來,所以都是我用過的,如果不嫌棄就穿這個吧。”
江亦換好鞋走進來,看見純白的沙發,她擔心自己身上的油汙弄髒了,她只好站著等他從房間拿出一套新的襯衣以及七分褲遞給她。
“把衣服換下來吧。”
江亦照做。
他拿著她的衣褲扔進了洗衣機裡。
“只有一個房間,今晚我睡沙發,你睡我的床吧。”他就像平日那副模樣,幾乎是必須要執行的口吻,他討厭客套式的拉扯。
江亦洗了個澡清清爽爽,看著她又穿著衣服出來,林碩稍稍皺眉,回房間裡拿了一套棉質衣服遞給她,“穿這個睡舒服些。”
他乾淨又利落地收拾好一切,兩人互相道了晚安,屋子裡的燈全都暗下,但是他十分細心的留了一盞洗手間門口的壁燈。
夜的靜謐,她睡在陌生的床上,他的床鋪殘留著好聞的香味,像牛奶般柔和溫暖。她還注意到床頭櫃上還有一張他與女孩的合照。
照片裡,兩個人都是大學生模樣。女孩對著鏡頭比了一個“耶”,另一隻手裡拿著一杯咖啡,頭上戴著小熊髮箍,十分可愛漂亮的型別。而他則是一身休閒的淡藍色牛仔外套,彎彎的眉眼,嘴角是最幸福的笑。
江亦只見過他禮貌淡漠的微笑,這樣溫暖的笑容還是第一次見。
胡思亂想中,她很快入眠。
第二天他開車越過大半個城市才將她送到,她站在巷口對他揮手再見。
送走江亦,他獨自坐在車裡良久。
昨晚徹夜失眠,不明原因,他反反覆覆夢見那個人。
他掏出手機再三猶豫下,還是撥通了那個遙遠的電話。
他聲音幾近哽咽。
“我很想你。”
……
江亦回到家,家裡空無一人,昨晚母親也沒有回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高揚昨晚在樓下等了很久,他有新年禮物要送她,遺憾的是,她的視窗一夜沒亮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