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是撐著身體趕到醫院。
推開病房的門，裡面齊刷刷投來目光。這群人沒見過江亦，也不知道她會來。
面面相覷。
而在他們圍繞的床上，高揚正安靜睡著。
“高揚。”
她腦子鈍痛，她打車過來時以為自己都快死在車上了，從醫院門口一路跑來住院部快耗盡了她的體力，眩暈的感覺讓她十分難受。她強撐著清醒。
“你就是江亦吧。”
江亦聽出來這個女聲正是電話裡那個，江亦點了點頭，“是。”
“我們來外面說吧。”
徐洛伊將她帶到外面走廊上，對她說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高揚跑去打野球，被人惡意墊腳摔倒，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他已經很久不打了，這次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又會去打。我想，或許跟你有關。”
徐洛伊環抱著手臂，江亦聽出她話裡帶著些許責怪的語氣，還不明就裡。
“醫生怎麼說？”
“他沒事，就是骨折了，剛做完手術、這幾個月都不能劇烈運動，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徐洛伊想了想，補充道：“晚些時候，他舅舅會過來。”
徐洛伊打量著這個纖細的女孩，她蒼白的面板並不算細膩，除開她那雙眼睛，其餘的五官也算不上驚豔……
但是高揚就是喜歡。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嗎？”徐洛伊問。
江亦頭疼欲裂，沒心思去琢磨她話裡的意思。
“什麼為什麼？”江亦淡淡地回道。
江亦的態度讓徐洛伊皺起眉頭，“是因為你，他才去打野球的。”徐洛伊說這句話的時候故意咬重了幾個關鍵字。
“我知道，所以我問什麼意思，什麼叫他因為我去打野球？”江亦語氣也並不客氣，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孩為什麼會對她產生……“敵意”？如果她的感覺沒錯的話。
徐洛伊並沒有著急解釋，反倒問她，“你是不是前兩個星期前過生日？”
怎麼又扯到生日了……
江亦“嗯”了一聲。
“他送了你生日禮物？”
江亦繼續“嗯”。
徐洛伊莫名其妙冷笑起來。
“他打野球不就是為了這個麼？為了送你生日禮物，他沒錢，跑去野球場打十分兇險的比賽，贏了才有獎金給你買禮物！江亦，你還沒有聽明白嗎？”徐洛伊說著就有些激動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這幫朋友都十分不希望他犯傻。”
江亦想了想，她還是沒能搞懂這裡頭的關係：“但是那已經是兩個星期前的事情了，他昨天受傷骨折和我生日有什麼必然聯絡嗎？”
徐洛伊看著她眼睛充滿了疑惑：“你好像真的一點也不清楚？”
江亦茫然地搖搖頭。
她不明白她該清楚什麼。
她好像真的不太瞭解高揚……
徐洛伊解釋道：“他很久以前加入過一個野球社團，因為他的天份，社團想培養他去國外參加各種野球比賽，我不知道你是否瞭解過這些。國內野球比賽還沒有興起，只是小眾娛樂，無非就是爭點獎品獎金，可在國外，這種比賽就跟打拳擊一樣，受傷都是再小不過的事情，弄不好就會捲入各種非法紛爭裡，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從那裡面掙脫出來，而你，是你的出現又讓他涉入到其中！”
“一旦再次加入社團打野球，就不可能只打一場，據我所知道的，他給你買生日禮物的錢需要他打贏五場比賽，而一旦輸一場，需要贏兩場來還，江亦！他都是逃學去的！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就跟吃飯一樣平常！他會徹底被那幫人弄到殘廢才會放過他！而你！你卻什麼都不知道，這對他來說公平嗎？！”
原來……
並不像他當初說的那樣簡單。
徐洛伊的話一字一句反覆敲打在江亦的心上。
她痴傻般囁嚅著：“我……我不知道…”
徐洛伊笑了。“對的，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苦笑著轉身離開。
……
夜裡，她抱著禮物盒出現在醫院。
她坐了兩個小時公交回去取來了這個禮物。一路上，她的腦子都是放空的狀態。
這對她太珍貴了，她甚至沒有拆開。
她細細地撫摸著上面的花紋。
她清楚自己不配擁有這個東西，更不配擁有高揚這樣的朋友對她這麼好。
高揚醒來時，正好看見她在他病床邊，她正對著視窗發呆，她的手邊正是半個月前他送的那個禮物。
“江亦，你來看我了。”
江亦回過神看著他，嘆息著，“你好傻高揚。”
高揚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江亦點了點頭，苦澀地說：“是啊，我知道了，所以我不能收下你的禮物。”
高揚落寞地垂下眼眸：“我就知道。”他想了想，說道：“你不開啟看看嗎？”
江亦搖搖頭，低聲道：“不了。”
“開啟它，求你。”他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聲音說著。
江亦不忍心，深呼吸了一下。
她緩緩解開白色的蝴蝶結絲綢帶子。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當她看見裡面的東西后，她幾乎快窒息了。
是一個精美到讓她失語的一顆碩大水晶球。
白色的城堡，緩緩下落的雪花，與一般水晶球不一樣的是，它的底座有機器控制水流一直一直流動，使裡面的雪花永遠呈現漂浮下落的狀態。
“聽說女孩子都會喜歡這個。”
高揚深吸了一口氣。
“江亦，我喜歡你。”
江亦聽見他的告白並沒有感到震驚，或許她心裡早就已經明白了，只是無法回應而一直逃避著。自私地想要以朋友身份佔據他所有的好。
……
“以後也還想繼續喜歡你。”說完，他感到輕鬆不少。
這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個告白（除開初中那些以外，她覺得太小孩子氣）。
忽然她想到了許衍，她從始至終從沒想過要表白，她驚異地發現，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做過有關他的夢了，自從高揚出現以後。
“可是如果我說，我沒辦法回應你的喜歡呢？”
高揚並沒有表現出失落，他依舊微微笑著，“你有喜歡的人……我知道的，像你這樣優秀的女孩一定不會喜歡我這樣的。所以……”
他像是自說自話，江亦也不知道該不該否認，但她並不想讓他太過傷心，“我沒有，只是，我想我現在應該以學業為重……”
高揚微笑著：“那也沒關係，我會盡量在喜歡你的時候不給你添麻煩，直到……我不再喜歡你為止。”
其實那天生日，那短暫的一秒鐘許願，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但如果就在此刻有彌補的機會，她很想許一次願望。
如果上帝對她還有一絲憐憫之心，請將這所有的憐憫全都給這個真摯的男孩，願他永遠幸福快樂。
因為將來，她或許會踏上一條通往地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