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沒料到劉微會主動聯絡她。

“是他。”

劉微的語氣出奇的堅定。

江亦又驚又喜，全然不明白為什麼才過去不久她就改變了心意，明明之前對她避之不及。

“我們需要怎麼做？”她問江亦。

江亦想了想，“我們要有證據，但我想如果向學校反饋這件事，他們一定會調查清楚，這樣一來，可比我們兩個單獨的力量要大得多。”

江亦很有信心，反倒是劉微對此報以悲觀。

“如果不能讓他離開這個學校，他一定會報復我們的！”

江亦安慰道：“放心，如果證實他做了這些事，學校按照校園暴力處理，一定會讓他退學！”

次日，她們越過班主任給學校上報了這件事。但她們萬萬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另一種結果。

英語課上，她們兩人再次被班主任叫出教室，只是這次班主任的臉色更加鐵青，校長辦公室內，除了校長教導主任，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上下打量著她們，眼神裡滿是不屑，這副嘴臉與賀子文如出一轍。

校長開始發話：“叫你們兩個來，是學校方面已經得知了你們的情況。經過商討決定，讓賀子文的家長來好好的給你們兩個道個歉，江亦和劉微兩個同學成績都不錯，尤其是江亦，是個各方面都很優異的學生。學校對此很重視，但是考慮到，可能只是一點同學間的小摩擦，這件事情我希望兩位同學能有肚量……來，賀子文爸爸，您說兩句。”

賀子文父親挺著圓溜溜的肚皮，清了清嗓子，“賀子文犯的錯呢，是我這個父親沒教好，我向兩位同學道個歉，我希望兩位同學能多包容包容同學，幾十個學生擠在一間教室裡難免有點摩擦，我跟校長也商量過了，我承包兩位同學一年的學費書本費，就算是我這個父親表表心意。”

江亦眼底沒有什麼情緒，她看了看兩張校長遞給她的發票，賀子文父親已經預付了學費，在她們進入校長辦公室以前早就已經弄好了，完全沒打算給她們兩人還口的機會。

劉微不敢接，江亦卻風輕雲淡地接了過來。

儘管失望，但她已經知明白了，這就是最好的結果。再糾纏下去，甚至就連這點“施捨”也沒有了。

兩人退出來一言不發，就連氣氛也變得彆扭難堪，最愧疚的是江亦，她承諾過只要她勇敢一點，她們就能有個好結果，可現在好了，一地雞毛。

班主任叫住她們，在走廊上教訓起兩人，“以後有什麼事先跟我說，你們這樣直接鬧到學校裡去成什麼樣子！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班主任？！……”

兩人不吭聲，皆默默低著頭忍受著他噴薄的口水。

班主任訓完已經到了學校晚飯時間，他發洩完情緒也就放過了她們。劉微失望得沒打一聲招呼就走，留下江亦一個人不知所措。

她明白，已經徹徹底底輸了，沒開始就已經輸了。

兩天後的校慶，學校放假一天。高揚來找過她，但這幾天她一直情緒低落於是拒絕了與他同行回家。高揚也沒有再強求，貼心地叮囑了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江亦剛走出校門就被一左一右兩個陌生女生架住了臂膀。她們身上有香水味，看上去也不像正經學生。

其中一個女孩怪異地微笑著問她：“你就是江亦吧。”

江亦警惕性高，反問道：“你們是誰？”

“應該沒找錯啦，跟我們走吧，有人要見你。”

還沒等江亦反應過來，她們就把她帶到了附近居民樓的閉塞巷道里。

賀子文以及一大群男男女女正等著她。

江亦下意識反應過來就要跑，可惜還沒等她的動作做出就已經被兩個女生死死鉗制住了雙臂。

“江亦，你跑什麼？”賀子文喝著咖啡，獰笑著朝她走來，“聽說，你到校長那兒告我？”

江亦不說話，賀子文繼續說道：“怎麼樣？我爸是不是給了你們兩個錢？給了多少？幾十萬？幾百萬？還是幾百，幾千？”

“垃圾”江亦輕輕地罵了一句

賀子文肆無忌憚地笑道，“江亦，認命吧，有些人天生就是賤種，你的尊嚴不過就值幾千塊。”

說完，一杯咖啡，從她頭上傾瀉而下。

所有人鬨然大笑。

“你xx！”江亦被瞬間點燃，吐出了她這輩子第一個髒字。她沒有了理智，情緒失控地想要掙扎著跟他打個魚死網破。賀子文伸出手來卡住她的脖子，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像一隻待宰的雞一樣撲騰，然後，重重的朝地上一扔。

賀子文看見她狼狽的模樣肆意大笑起來，他甚至笑出了眼淚。這一刻他太暢快了！這種感覺他太久違了！！

“來吧，別客氣！！一人給她一耳光，打得不夠響就再來！江亦你聽好了，這些都算在我頭上！！你要是不服，歡迎繼續來找我報仇！！”

“你為什麼要針對我！”

她歇斯底里的一句質問讓賀子文頓時一愣，他回想起小時候那些欺負他的人，他也曾這樣問過。

為什麼……

他們沒有回答他。

他亦沒有。

他半蹲下來，指尖撩開她眼前被咖啡打溼的頭髮，用僅僅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

“江亦，你特別像我當初我弄死的那隻貓，還記得嗎，葡灣巷，你親眼看著我怎麼弄死它的，我一腳踩斷了她的脖子，我要她的命，就這麼輕鬆。這些你該不會忘了吧……”

這下輪到江亦一怔。

她想起來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那雙鞋……

視線下移，當初那雙血跡斑斑的白鞋赫然映入眼簾。

賀子文笑著站起身。

卑劣、無力、痛楚。

她不再反抗。

……

待到夜幕，街燈開啟，等她獨自從巷道里出來時，眼裡如同死寂一般的呆滯，臉上赫然多了幾道觸目驚心的紅印。

當熱辣脹痛的臉頰感覺到一絲冰涼。

她回過神來，一粒雪花從她眼前飄落，逐漸的，越來越多。

下雪了。

是她最喜歡的初雪。

……

她連續幾日噩夢不斷。

每當驚醒，她總是獨自一人面對空寂的房子。

她只有回來的那天看見過母親，她匆匆忙忙地出門顯得十分愉快，破天荒地畫了一個妝，像是要去約會。太著急赴約，所以連她臉上的清晰的紅印都沒注意。只不冷不熱的問了一句，“你今天怎麼回家了？”

“校慶，放假一天。”她平靜地說。

之後幾天，母親再也沒有回來過。

然而實際上，她向學校提交了請假申請，到期末這段時間在家休整，她到時候會去考試。因為上件事與班主任有了隔閡，他並沒有過多過問，直接在她申請書上籤了字。

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沒日沒夜地看書。到深夜，她撐不下去才會抱頭昏睡。

那幾天裡，江亦的情緒由崩裂，到爆發，再到怨恨，害怕，之後很快蠟燭熄滅般地沉寂。

又是窒息的夢。

她被人死死按進水裡，她看見賀子文猙獰的臉，但更令她害怕的，是要讓她溺死的不止一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