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場聯誼晚會的尾聲,情歌依舊輕柔地在耳邊迴盪,彷彿每個音符都承載著浪漫的期許。
同事們都沉浸在這股春風中,那些小護士們嘻嘻地一邊述說著心動的瞬間,一邊小心翼翼地儲存剛剛交換的聯絡方式。
但我,蘇韻,我的眼前只有一臺發熱的電腦和不斷增長的字數。
指尖在骨節明顯的手上快速舞動,有節奏地敲擊著鍵盤,伴隨著心跳的迴響。
「蘇韻,你就不能放下你的工作,享受一下這種浪漫的夜晚嗎?」楊儷有點掃興地坐在我對面,手裡不由自主地轉動著空酒杯,
她的目光飄向剛剛離去的一名身著制服的消防員,眼裡滿是難以言說的失落。
我俯身輕輕托腮,毫不掩飾地用冷靜的聲音應道:「我更享受完成一篇無懈可擊的研究。
再說,今晚對我來說並不浪漫,而且我不信那些一見鍾情的鬼話。」
她嘆了口氣,彷彿對我的無情實際感到不解,但她也知道,我一向如此,不會輕易被打動。
「你從來都是這樣的,蘇韻。
實際得不能再實際了。不過你知道麼,我今天又被家裡人催婚了,哎,我真是差點就要說,找個誰誰誰算了!」她譏諷著,揮舞著手中的杯子,不經意間灑出了幾滴液體。
「別動不動就想著將就。」我的勸誡帶著幾分嚴肅,「婚姻可是長久的事,不是你焦躁的心態能夠解決的。」
「說的也是,這東西急不得,急不得……啊,對了!有個潛力股,你有興趣瞭解一下嗎?」楊儷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光亮,湊近我耳邊。
「不用了,你知道我和你的'type'不一樣。」我冷淡地拒絕,視線從未離開電腦螢幕。
我微微抬頭,給了她一個迷人但有點心不在焉的微笑,「儷儷,咱們幸福可不就是那些掌聲和鮮花呈現的那麼簡單。」
……
夜晚的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菸草香,稀疏的路燈下,秦安和祁徵的身影彷彿被拉得老長。
穿著筆挺制服的我們兩個站在消防中隊的門前,遠處的醫療車引擎的轟鳴聲還在耳邊迴旋。
「得了,祁哥,這年頭誰還看消防員啊,大家都喜歡金領,哪像咱們這火焰藍,一看就是拼命三郎。」
秦安苦著臉,輕輕吹了一口氣,吞噬了路燈的昏光。
「這不是還有你們的大隊長我呢麼,你看我這帥氣的側顏,還不行?」祁隊自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誰也沒看出他的自信從何說起。
「哎,秦安,你說咱們是不是哪兒不對勁?」祁徵苦笑著,點燃一支菸,淡淡的煙霧在昏黃的光芒中蜿蜒上升,像他凌亂的思緒。
「一整個晚上,好像除了飯菜,連空氣都跟咱倆格格不入。」
「都是微信、微博的錯,當面聊天都被當成老土了!現在的小姑娘,你不會點贊不會評論,基本就跟不存在似的。」
秦安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但那股子被忽視的苦澀,在語尾還是打了個滾。
「可能是我老了。」祁徵嘆了口氣,「消防員這職業,每天面對的都是火光和濃煙,不知不覺就燻得人滄桑了。」
「得了,咱倆可都是市消防中隊的精英,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
祁隊揚起嘴角,「被忽略也沒什麼,挺好,至少有人等著咱們回去。」
秦安看著祁隊,眼中浮現出一絲嘆意:「等著?你是說那些尖叫的火光和絕望的狼狽嗎?」
不想再讓氣氛沉重,我轉移了話題,「走吧,也許路上的貓頭鷹會對咱倆的抱怨感興趣呢。」
……
醫療車緩緩駛過醫院沉重的大門,我在冬夜裡撥出一縷白氣,車窗外的廣告牌在它的軌跡中閃爍。
下夜班的步伐沉重卻堅定,今夜的安靜為我的思緒撐起一片空間。
「蘇韻,怎麼還不回去?」門衛老李戴著一副壞笑,我知道,他的眼裡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始終做著守門人的模默。
我揮揮手,嘴角上挑,「明天見,老李。」
疲憊地回到出租屋時,我感覺自已已經被工作榨乾了最後一絲力氣。
已經是晚上十點,整整一天的忙碌讓我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推開門,迎面而來的涼風讓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迫不及待地脫下職業套裝,走進浴室。
溫熱的水流沖刷著我的身體,似乎也帶走了一天的疲憊。
洗完澡,我從鏡子裡看著自已,感覺那熟悉的臉龐多了幾分憔悴。
我敷上一張面膜,清涼的精華滲入肌膚,讓我暫時忘卻了工作的壓力。
潔白如玉的身體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柔美,讓我一時間有些恍惚,彷彿這是屬於自已的短暫寧靜。
無錯書吧蘇韻靠在床邊,終於感覺自已可以稍微放鬆一下了。
滴答滴答,房間裡那唯一能聽見的響聲,彷彿在數著我心跳的每一次顫動。
喧鬧的白天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漫漫長夜和難以言說的孤獨。
我坐在床上,電腦螢幕的光芒投射在冰冷的牆壁上,我的影子隨之搖曳。
手指擱在鍵盤上,卻宛如被凍結,一個字也敲不出來。
論文的標題依舊在螢幕上熠熠生輝:「心臟移植後患者的心理狀況研究」,一個讓人敬畏卻又無比重要的話題。
我知道,這不僅僅是我的畢業論文,它可能決定我醫學生涯的成敗,甚至是生死。
但腦海中的思緒此刻卻不斷遊走,重返了那個下午的聯誼會。
那天我是何等的忐忑,同行們的探討聲、笑談聲在耳邊環繞,卻不及祁徵那沉默的關注更讓我心動。
我閉上眼睛,如同還能看見他的眼睛,那種似乎能洞悉人心的深邃。
他只是坐在我對面,彼此之間不過幾步之遙,卻彷彿隔著一個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的目光如此溫柔,卻在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坐在我對面,每次目光交錯,他的眼裡都有個細微的暖意,讓我感到了異樣。
儘管他並不多言,但那些偶爾夾雜在專業討論中的關切眼神,透露出不一樣的資訊,那是一種不言而喻的心照不宣。
此時,我饒是理智如我,也不禁陷入了他的溫柔陷阱,心亂如麻。
開啟眼睛,我對自已說,不能這樣下去,我需要專注。
儀式性地輕叩了幾下鍵盤,螢幕上出現了幾個孤零零的字:「心理、情緒、影響……」我苦笑,這點東西根本不能稱之為進展。
……
她回憶起多年前,家中永遠瀰漫著火藥味的嘈雜聲,父親的怒吼與母親的哭泣交織成一首無人願意譜寫的悲曲。
每次爭吵後,廚房的地面總是佈滿碎片,而她就像是一個無力的清潔工,試圖將碎片拼回原形,卻怎麼也拼不回完整的幸福。
警察局冷冰冰的牆壁是她青春時常去的另一個「家」。
那裡也充滿了檔案,但全是刑事案件的,充斥著罪與罰的沉重氣息,而母親絕望的眼神,總是無聲地告訴她,有些裂痕,是永遠修補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