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科的醫生辦公室內,趙祝正皺著眉,盯著電腦螢幕上的幾張心臟彩超片子。
片子存在一定的偽影,對病變的顯示有影響。
他正要開口和同事討論,門外忽然闖進來一個身影。
「小祝,這個你看一下。」
楊儷把超聲刀遞給他,又把桌上的片子拿走。
「切!哪兒有這麼大牌的老師,直接把活兒推給學生的。」
片子來自於急診科那位新來的老師,據說該老師出身頗為顯貴,曾經引起全市轟動。
但她放的片子多半都被研究生們看過了,也沒見得多難。
楊儷對這位老師一直頗多微詞,她把片子交給不遠處的蘇韻。
「你看看吧,畢竟是心臟上的事兒。」
他直接收拾東西下班,趙祝本想叫住她,但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蘇韻戴著眼鏡,很認真地又看了一遍,才緩緩出聲。
「患者的主動脈瓣是畸形的,有狹窄,還有關閉不全,這個情況,心臟會逐步衰竭,甚至可能猝死。」
「我明白了,我去和家屬溝通。」
蘇韻點點頭,去聯絡她的老師。
研究生時代,她就跟著他做過手術,這位老師是她的學長,現在是全國最年輕的主任醫師。
她的學長在胸部腫瘤這一塊領域頗有建樹,但凡涉及,無論手術還是微創,皆可獨立完成。
對於其他疾病,尤其是心臟方面的疾病,他多半會讓患者去心胸外科,或者直接去隔壁市一。
但在市二醫院,有什麼毛病都得內部消化,不然容易被人扣上「不尊重領導」的帽子。
蘇韻沒那麼多顧忌,雖說她主攻胸部腫瘤,但老師曾在最權威的心臟外科大佬手下學習多年,解決普通心臟問題綽綽有餘。
隔著一道玻璃牆,胸外科辦公室裡吵得不可開交。
「患者不可怕,可怕的是這未知的遺傳因素,王心慰,你查基因了嗎?」
「主任,時間來不及。患者急性心衰,再不手術,別說基因了,人就沒了。」
王心慰皺眉。「她的主動脈瓣是二葉瓣,血流流速異常,就算她撐到結婚生子,孩子也有 50% 的機率攜帶缺陷基因。」
「唉~」陳東海嘆了口氣,「我怎麼總覺得,給人做醫生是犯了殺戒呢?」
「你們幾個,天天在死亡線上打滾,有什麼新奇的見解嗎?」
蘇韻搖了搖頭:「主任,我只覺得無力。」
這種無力感,從她無法救回父親的時候,就開始了。
她永遠記得,父親再三叮囑:一定要成為一名好醫生。
父親,一路走好。
「你狀態不佳,這場手術,我上吧。」
霍思明開口了。
這幾年,他的名氣越來越大,他完全沒必要為了名聲,把自已搞這麼累。
陳東海冷哼一聲:「霍大醫生,你說你值幾個錢?真以為,少了你,地球就不轉了?」
霍思明假裝聽不到。
蘇韻瞟了他一眼,內心毫無波瀾。
見慣了他的冷嘲熱諷,她早就練就了自動遮蔽的功能。
「小蘇主刀,我陪臺,你們沒意見吧?」
蘇韻意外地看了陳東海一眼。
她能上這臺手術?
霍思明搶白:「主任,這級別怎麼也得教學級,你確定讓蘇——」
「小蘇醫生是我帶出來的,不是教學級,可以嗎霍醫生?」
霍思明不作聲了。
霍醫生,胸外科患者的福音,怎麼就話這麼多呢?
霍醫生以後要是不做醫生了,建議進娛樂圈,也算得上頂流的存在吧?
「這病人人工瓣膜用不了十年,就得手術,我看還是更換人工機械瓣吧。」
霍思明篤定道,卻照常被陳東海截斷。
「小蘇,你覺得呢?」
蘇韻正色道:「看具體的瓣膜情況了,這位患者還年輕,還是在校生,如果」——
「能保,儘量保。」
當天下午,蘇韻讓阿莉的父母來 ICU 看望她。
這次,她有意識地開啟了一個獨立的談話空間。
她和這位父親商量了很久。
無錯書吧終於敲定了最終的手術方案。
在將所有的可行性和風險性都告知這對父母之後,他們所有人達成了一致。
那就是進行手術,但是不做雙葉切除。
蘇韻反覆對比了各種手術方案的風險和後期效果。
最終父母選擇了 ROSS 手術。
這樣可以完全用她自已的組織進行手術,避免了人工機械瓣帶來的終生服藥和抗凝問題。
當然了,這兩種手術中,哪種手術挑戰更大?
必然是 ROSS。
成功率呢?
排除體質因素,客觀來講,二者都是同等機率。
在決定之後,阿莉迅速完成了術前檢查,當日就被緊張地推進了手術室。
蘇韻主刀,霍主任一助,陳院長全程指導。
這場手術同時吸引了很多院外媒體,被全程錄影,作為日後的心血管外科教學材料。
當她穿好無菌手術衣,走進手術室的時候,她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她從業這麼多年的常態,每一次走進手術室,她都會緊張地深吸一口氣。
當然了,真正的緊張其實不是她,而是她的副樓。
這一點,可能只有他身上的那層樓能夠解釋了。
他戴著無菌手套的雙手,已經緊張到微微顫抖了。
……
另一邊。
祁徵來的時候,蘇韻恰好在做一臺大型手術。
他拎著零食、水果和鮮花,徑直走到六樓的辦公室門前,抬手敲了敲門。
無人回應。
辦公室的門是透明的,他能看見裡面空無一人。他往旁邊一側,露出半個身子朝裡面看了看,辦公桌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資料與檔案。
「他在嗎?」
一道聲音自身後響起,祁徵回過頭,一個抱著資料夾的護士朝他走來。
他微微頷首,禮貌地笑笑:「我是蘇韻的朋友,來找她有點事。」
陳琳停在他面前,打量了他幾眼,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上次送蘇醫生玫瑰的那個男人。」
祁徵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略微頜首:「是,那花是送給蘇韻的。」
上次那花確實是送給蘇韻的,只不過陰差陽錯被蘇城拿走了,但他不打算解釋。
陳琳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曖昧,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蘇醫生從來不收別人送的花,原來早就心有所屬了。」
她的眼神看得祁徵莫名其妙。
祁徵沒有蘇韻的聯絡方式,他下意識地認為,只要他在蘇韻的辦公室等著,蘇韻早晚會回來。
看到舅媽的診斷結果後,他改變了這個想法。
舅媽的病情並不嚴重,手術成功的話,最多再過一個禮拜就能出院了。
離開之前,祁徵把帶來的東西放到蘇韻辦公桌下,轉頭對陳琳說:「麻煩你一件事,等蘇韻下了手術,你告訴她一聲,東西我放在她辦公室了。」
……
祁徵提著水果和花籃來看望舅媽張小琴。
這次,住院部的大夫不再是戰戰兢兢,而是和顏悅色地和祁徵說了情況。
病房內,除了梅蘭心,蘇韻的父母,梅國政也在。
當梅國政看到祁徵,還想故作姿態地擺擺手,讓他別買什麼東西的時候。
祁徵將花籃和水果放在一邊,笑著回答:「我來看看舅媽,舅媽怎麼樣了?」
「大夫說問題不大,您也不用擔心,醫院肯定會照顧很好的,之後我媽也會過來幫忙照看。」
「啊,這樣不好的吧。」
梅國政當即連連擺手。
梅蘭心則是把祁徵叫了出去:
「你現在……和你大學那個前女友怎麼樣了?」
祁徵搖搖頭,糾正說:「沒有,現在應該是現女友。」
梅蘭心愣了愣,挑眉不悅:「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回事,但我聽見人家說什麼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