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徵身體僵住。

蘇韻心跳狂飆。

下一秒，男子「不好意思」地咧開嘴：「開個玩笑。」

她憋笑，憋到臉通紅。

中隊長秦毅看了眼祁徵和蘇韻握到一起的手，眼底意味不明。

「人齊了，撤。」

他又看了眼祁徵：「還有你，臭小子，人家小姑娘特意從 C 市跑過來找你，你說你倆啥關係？」

蘇韻唰地鬆開手，急著解釋：「不……隊長你誤會了……」

祁徵雷厲風行，一個跨步到她前面，聲音響亮：「報告隊長！不是她追的我，是我追的她！在半年前的見面會上！」

一片鬨笑聲中，蘇韻臉燒起來，心裡暗罵他狗膽包天，手卻忍不住悄悄探過去，在他腰狠狠擰了下。

「行了，少跟我扯淡！」

秦毅看了一眼默不作聲地蘇韻：「現在不是，以後也是。臭小子要是再犯錯誤，回去跪一個月衣架。明白不？」

「明白！」

中隊無人缺席，確認小姑娘也不是患者，秦毅沒再多問什麼，帶著大家返程。

……

回到營地後，他們發現重新佈置過的營地已經煥然一新。

金堂縣及周邊縣的消防官兵和醫護人員已經大量抵達，金堂縣消防中隊、新都區消防中隊、青白江區消防中隊、,成華區消防中隊……甚至還有三圈城趕來支援的隊伍。原本簡陋的營地上已經搭建起一排排綠色的軍用帳篷。

六臺大型挖掘機在幾名專家的帶領下，投入到清理河口村的救援中。

蓉城市二醫院的救護車，以及醫療隊員也趕到了下沙村。

下沙村已經有 187 名受災群眾被成功解救，中隊的人拆除危樓、排查險情，挖掘救援通道，轉移群眾，到現在已經筋疲力盡，但他們依然沒有停下來。

他們將河道邊的房子一間間仔細排查過去，把已經鬆動、傾斜的預製板房用油鋸解體後推入河中。這樣一來，泥石流體繼續衝入河中的可能性進一步降低。

隨後，上沙村、河口村、東河村、西河村和中河村五個被泥石流掩埋的村莊的挖掘救援工作也全面展開。

「祁徵。」

帳篷裡沒有點燈，只有兩盞露營燈在營地的空地上發著暖黃色的光。蘇韻專心看向祁徵的眼睛。

祁徵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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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樣，算複合了嗎？」

祁徵看著她被燈光照得發亮的眼睛，彎了彎嘴角，「不算。」

祁徵的答案和蘇韻想象中的一致，她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而不是再在模糊的感情中徘徊。

「那怎樣才算？」

祁徵站起身伸出手，蘇韻以為他要扶自已，卻沒想他直接開始解起了她的衣釦，從領口一直解開到了胸口。

「祁徵！」蘇韻緊張地蓋上雙手護住衣領。

「據我所知，手和胸都是自家男友的所屬物，既然這樣。」祁徵不但沒聽蘇韻的解釋，還說著若有其事的話，直直地抓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另一隻手附上她的胸，輕輕地揉捏。

蘇韻耳根發紅，但卻拿祁徵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心裡莫名地覺得有點委屈，不想再和祁征討論下去，挪著身體離開，「我累了，去睡了。」

祁徵看著她氣呼呼的可愛模樣，笑了。

雖然以前的蘇韻也招祁徵喜歡，但是祁徵更喜歡現在的她。更真實，也更讓他心動。

蘇韻躺平閉眼裝睡，祁徵躺在她身邊為她細細地蓋好被子。他撐起身子看著她隱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晚安。」

蘇韻忽然抓住他吻她的手，眼睛還是緊緊地閉著，「……睡個覺都要佔我便宜！」

祁徵被她說得一愣，隨即扯開嘴角笑了，「是啊。」

他又不是柳下惠，面對自已心愛的姑娘，不佔便宜才奇怪吧。

蘇韻惱羞成怒地想要罵他，但一睜開眼睛就與他對視了。

祁徵的眼神充滿侵略性。

她吞了吞口水，向後挪了挪身子，「……那個，剛說完不可以複合，是不是太快了？！」

祁徵擋在她面前，圈住她的身子，「沒有同意複合，怎麼能得到女朋友的服務呢？」

蘇韻的大腦瞬間轉不過來了，祁徵的理論根據是不是太充足了？！……

祁徵看著她的目光逐漸灼熱，他鬆開她的手去拉開帳篷一邊的拉鍊，「你不是也喜歡？」

他明明只是輕聲說著話，嗓音卻不自覺地帶上了蠱惑。

一旁祁徵把她從地面抱起放在床上，他翻身覆了上來。

他一邊吻著她一邊說著蘇韻最喜歡聽的情話。

吻落到了她的鎖骨處，他伸手開啟了那盞低瓦數的暖黃色燈光。

燈一亮，他就清晰地看見了她雪白的脖頸與她緋紅的臉頰。

她看起來那麼動人，讓他愛不釋手。

他輕笑，「蘇韻，你怎麼這麼誘人啊？」

她被他撩得說不出話，只能埋怨著他的磨人。

他伏在她耳旁輕聲答應著，「嗯，只對你磨人。」

……

蘇韻站在河口村的受災營地，神色疲倦。

她昨天抵達河口村後，當即投入了救援工作，24 小時來僅僅休息了不到三小時，沒有閤眼。

在她不遠處，一名護士正在為她搭帳篷。那是蘇韻兩天來吃的第一頓熱飯，然而她卻一口未動。她端著紙碗，失神地站在營地，視線渙散地望著眼前的受災情況。

一片廢墟的河口村，被挖掘清理出來一塊供人們暫時休息的空地。許多傷者、甚至瀕死的人就被擺在那片空地上，各種各樣的痛苦吶喊不絕於耳。伴隨著連續暴雨的淅淅瀝瀝聲響，蘇韻只覺自已的靈魂都變得沉重起來。

這一刻，她甚至對倖存的村民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羨慕。畢竟，活下來的人，即便是身負重傷，卻也有機會懷著希望活下去。而那些已然逝去的人，卻再也沒什麼機會體味人生的悲歡喜樂。

許多村民失去了自已的家人、摯友、親人，徹徹底底變成了孑然一身。從此往後，他們將獨自面對人生的長河。

眼淚控制不住地從蘇韻的眼眶湧出，她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作為醫護工作者的無力感。

可就在這時，她忽然覺著眼前一片模糊，下意識懷疑起是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那並不是雨水，而是出自她自已的眼淚。

意識到自已竟然流淚的蘇韻，慌亂地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液體。

她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流淚。

從選擇成為一名護士的那天起，她就已經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無論是自已的，還是別人的。既然身穿白衣，那就隨時準備救人，也隨時準備被感謝、被需要，被憎恨，乃至被詆譭。

她見過自已骨折病人痛苦的恢復過程，見過自已生死間掙扎的重症病人，也見過自已車禍中整個身體嵌入汽車發動機裡患者的絕望哀嚎。

身為護士的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使命。除了照顧、安撫這些人之外，她什麼也做不了。能力的界限，在災難面前展露無遺。她能做的，僅僅是努力讓每一個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光，感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溫暖。

但她很清楚，那些努力，遠遠不夠。

甚至，身為護士的她其實知道，比起那些失去家人、獨身一人的倖存者，那些在災難中去世的人才是最幸福的那批人。

在災難發生的一瞬間，他們的痛苦就被奪走，隨後便墜入了溫柔的永恆黑暗。

在永恆的黑暗中，痛苦和喜悅都變得不再重要，也不會再被銘記。就連時間彷彿都變得不再存在，僅有一瞬間便已經足夠讓人獲得永恆。

然而，明明懂得這一切的她，居然也會流淚。

「蘇護士！麻煩你過來一下！有個傷員情況有些不對！」

聽到那聲呼喚的蘇韻，立即收起了心中複雜的思緒，端起了那個還留有餘溫的紙碗，轉身離開了這片營地。

香噴噴的飯菜已經冷卻，浸入了雨水的紙碗變得沉甸甸的，彷彿從來沒有被使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