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姨指給她看花瓶裡的繡球。
“七夕那天下了大雨,這是欖夜收的花。他說你喜歡這種花團錦簇的,別的都可以,唯有這個不能淋壞了。
他還說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了,雖然外界有傳上屆董事長的死與你有關,但他不信,他說他相信你。
就連栢司,也是他希望你開心,認為你更能打理好公司。所以……隱瞞了遺囑。”
春姨看了眼窗外,快要日落了,暗淡的橙黃淋過天空,長夜將至,明天又會發生什麼呢?
“哈哈,哈哈哈。”
欖樺突然又笑了,笑著笑著抬了抬頭,看到了春姨的表情。
她知道了,又一個背叛。
信任過的人,全都背叛了她;唯一沒有信任過的人,卻是唯一信任她的。
多麼可笑……
“走吧,走吧。”
欖樺擺擺手讓她離開,端起一杯酒看了許久。
看到了她過去的人生,活在證明當中。
看到了她即將面對的人生,指責和審判。
明天,她就不再是栢司的領導人了。
那就不要到明天了……
日落時燃起了一場大火,火紅的顏色像一個真的太陽。
……
囚霧把拾憶拖到了地下室,看著她睡著的樣子,不禁希望她能一直這樣睡下去。
乖巧、可愛、聽話,好像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對自己流露出這樣的一面。
囚霧知道自己是強弩之末,也知道如果暉芸真的拋棄一切說不定明天就會把自己弄死,但是她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
只是拿起了一本書,翻過扉頁的致謝,讀起了拾憶寫給別人的童話。
欖樺已經徹底和她失聯了,新聞全是栢司的訊息,彷彿靜止的時間只有這裡。
她讀了幾個小時才讀完了一本書,理了理她的頭髮又想起了自己的臉。雖然比之前更漂亮了,但卻又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如果拾憶忘記一切的話,那麼我和所有人,不就是站在同一個起點了嗎?
囚霧笑了起來,到架子上翻了一盒試劑。
每天注射一支,會使記憶消退,哪怕是曾經熱愛的人和事,也會逐漸忘卻,直到一片空白……
欖樺秘密研究的藥物,雖然還在實驗階段,原是要用在那個弟弟身上的東西……但是現在,無論成功與否,對於自己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她一面融合劑量,一面思考。
如果拾憶瘋了,那麼那個人擁有的只會是不完整的她。
如果拾憶沒瘋,藥物起作用了,那麼誰又能知道,她究竟會愛上誰呢?
如果到最後,試驗也只是失敗了,那麼自己會詛咒所有人。只要還有一點可能,自己就會帶著她一起死。
總之……
“晚安,我的小鳥,希望你和我的美夢一樣……”
噠!
飛過一本書打掉了她手中的東西,未等她回頭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就被人控制住拖走了。
風從耳邊劃過,臉上好像多了一道傷痕。
她看不清來者的身影,只記得最後睜開眼的一幕……
又是那樣的噩夢,又是同一個人把她的東西奪走了!
“拖走。”
暉芸從那隻碎針管碾過,捋下女孩的袖子,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抱歉,我來晚了。”
而後抱起她回去。
隔了一天,拾憶才醒來,睜開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不禁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之前發生的事情都是噩夢。
“憶,你還好嗎?”
暉芸一如既往溫和地看向她,只是目光中好像多了一份疲憊。
“我沒事。只是做了個不愉快的夢。”
“不用怕,一切都結束了。”
暉芸握起她的手,吻了吻手背又放了下去。
“你和墨宇的合作很順利,是這個意思嗎?”
拾憶推開被子坐好,捏起了她的手玩。
“答對了不少,栢司洗牌了,欖樺被一場火災帶走了。”
她低頭看著拾憶的動作,想了想,決定把囚霧的結局也一併隱瞞。
“至於那個人,她死於車禍,逃亡得太匆忙,勉強算是自作自受。”
感受到拾憶的動作頓了一秒,暉芸有點緊張地抬頭看她,卻看到她哭了。
“怎麼了,憶,你為什麼會哭呢?”
“我……我也不知道……”
她抱住了暉芸,抱得緊緊的,只是在哭。
“好突然……就好像……一場噩夢終於結束了……但是……但是我又很難受……好害怕這不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
暉芸拂過她的頭髮,小心地安慰她。
“不會再有人糾纏你了,也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再也不會了。”
都結束了,早該結束了。
……
“她還記得多少?”
暉芸到療養院問了負責的護士,現場繳獲的藥劑她後續也有研究過。
輕而易舉就讓囚霧死了未免太可惜,於是暉芸乾脆在她身上做起了試驗。
“很多。”
護士給暉芸看了這一週的記錄,全是各種天馬行空的計劃,最終的目標都指向一個人……
暉芸不想再看了,只丟下一句話便走了。
“保持用量,繼續觀察。”
到了第二個星期,她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的親人了,提到他們只會說兩句話。一句是‘別打媽媽’,一句是‘我也想要媽媽的金手鐲’。”
“繼續吧。”
她臨走時看了一眼,曾經那個瘋狂的女孩,現在只是坐在角落裡寫字。
暉芸想了又想,感覺自己還是想不通。
她如果真的愛拾憶,又怎麼可能會傷害她呢?不過是一個藉口,用來掩蓋一己私慾的藉口。
囚霧在一天天遺忘,她已經忘掉了很多事。
故鄉?不知道。
父母?好像有,只是他們都不笑。
朋友?有一個!只是,她好像不喜歡自己了,因為自己做了什麼事惹她生氣了……
“連剩下的記憶都在自欺欺人,美化自己。”
暉芸暫停了詢問,敲敲本子搖了搖頭。
“我沒有!我說的都是事實。”
“別浪費我的時間,你對自己還記得多少?”
“我跟她一樣喜歡藍色,還喜……”
“停,可以了。”
暉芸收起筆,打斷她,轉身就準備出去。
“我想和她說話,我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