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織剛收拾妥,潘氏便登門了。
“嬸子,大侄女。”潘氏笑吟吟的走進院子,“都過去吃午飯呀!”
說是晌午,其實已經到未時了。
左阿婆和孩子們已經吃過,但潘氏盛情邀請,非讓過去坐坐。
臨出門了,碰上從屋裡出來的孫厚朴,潘氏愣了一下,對左阿婆說:“嬸子,這就是你那個曾孫子?”
左阿婆點點頭,仰頭問孫厚朴,“厚朴啊,你去不去村長家吃飯啊?”
孫厚朴微笑著搖頭,“太奶,我就不去了,一會兒阿秀醒了見不著人。”
無錯書吧阿秀這兩日情況好了不少,不僅醒來的時間多,也能說上一些話了。
左阿婆就點點頭,笑著說:“行。”
幾人來到程村長家的時候,還沒開始上菜。
程村長已經回來了,正木著一張臉和林捕頭說話呢。
阮織抱著孩子走進來,林捕頭一眼就瞧見了,見她前面還有倆孩子,驚訝道:“阮娘子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程村長便解釋:“不是,那倆大的孩子是她前頭兩個男人的親戚,倆小的才是她生的。”
林捕頭更驚訝了,“她嫁過三個男人?!”
程村長看著林捕頭那表情,嘴巴就忍不住往下撇。
嫁過三次咋了?比你能耐比你強!少拿那種眼神瞅我孫女!
程村長板著臉,“我大孫女命苦,親孃死的早,親事都是後孃做主。”
林捕頭眼睛直直的盯著阮織,沒注意程村長得臉色,他冷哼了一聲,“那也不能嫁三回,成什麼了!”
程村長瞧他那樣氣就不打一處來,瞧不起誰呢?
“對了,我聽說她第三個男人很有能耐?”
程村長正憋著火呢,看林捕頭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聽他這麼問,乾脆就往大了說。
“那是!孟二郎以前在咱們村是最能耐的!山上那些個野雞野兔就跟白撿一樣,野豬嘛也是經常弄到的不稀奇,他還能打著鹿哩!”
林捕頭不相信,“能打著鹿?”
就一個鄉下打獵的?
程村長翹著嘴角,“那可不。”
見林捕頭不相信,程大坤忙說:“真的,我們全村都知道,都瞧見過。”
一張桌上的村民們紛紛點頭,“是啊,可大一頭哩!賣了老多錢了!”
“哎喲,當時他拖下山都把我給嚇著了!”
“我最先瞧見哩!他從我們那屋樑子後頭過。”
聽著村民對這個孟二郎讚不絕口的樣子,林捕頭心裡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咳嗽了一聲,“我要是遇到鹿我也能。”
村民們一下就都不說話了,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程村長心說,你可拉倒吧,他都聽說小輩們說了,豬是他大孫女捆住的,狼也是大孫女砍的,吹牛也打打草稿行不?
“我去看看我大孫女。”
實在不想和林捕頭待一塊兒,程村長乾巴巴的說了一句便離席了。
男女不同席,男人們坐在前院兒,女人們則被安排在了後院。
阮織正被村裡的婦人們團團圍住呢!
婦人們都聽家裡漢子說了,這次要不是阮織在,許多人都要折在山上回不來。
什麼逃離山洞啊,抓俘虜啊,殺狼,殺野豬啊,跟說書先生講故事似的。
她們覺得很離譜,但又不得不信。
全村的男人們都這麼說呢!能是假的嗎?
阮織好像一下就到了她們比擬不了的高度,再不是從前印象裡那個有點姿色的小寡婦。
阮織全程微笑,只顧低頭逗弄孩子,並不多說。
左阿婆則是樂呵呵的和她們客氣。
栓子娘抹著眼淚對阮織說:“好孩子,你是我們家栓子的大恩人,以後有啥需要俺家的吱一聲就行!”
最初她看見栓子披頭散髮回來的時候,嚇了一大跳,知道是阮織給削的心裡還有氣兒,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不是打她和老頭子的臉嗎?
沒等她痛快罵兩句呢,栓子又忙說阮織從狼口下救了他,給她看了胳膊上的傷口,說:“都咬著了哩!再晚點我這胳膊都得給咬斷咯!”
栓子娘看著那胳膊上被咬掉了一小塊肉的空缺,心裡直後怕。
又細細問了栓子為啥要削他頭髮,才曉得是柱子說葷話惹怒了阮織,栓子這才跟著遭了殃。
栓子娘也不是個不講理的,女人的名聲多重要她哪能不清楚?
當著人面說這種話,那不是找打嗎!
所以,此刻的她對阮織是一點埋怨也沒有,反而十分感謝阮織不計前嫌救了她兒子。
有講理的就有不講理的。
第一個不講理的就是柱子娘,他兒子的頭髮也給削了,她可不管自已兒子說了啥做了啥,總之一句話兒子沒錯,錯的都是阮織那個不要臉的!
第二個不講理的是田氏,田氏的男人就是程撇子,見著自家男人回來沒了一隻手,田氏差點沒哭暈過去。
程撇子是木匠,做的就是手藝活兒,這手沒了,手藝自然就沒了,往後家裡的收入能少一大半!
兩個人同時來到程村長家,田氏一進院門就嗚嗚嗚的哭開,將滿院子的人都給看愣了。
“我的撇子啊!你咋那麼實誠!”田氏坐在門檻上,眼淚鼻涕一大把,“你為了別人家的事兒把自已手摺騰沒了,往後咱一家子可咋活喲!”
程村長正要去後院呢,聽見田氏哭嚎便走了過來,躬身安撫道:“撇子家的,你放心,撇子的手我們家肯定出錢來治!”
田氏不依,哭喊道:“治好了他也不能再做木匠了,我們家可咋活啊!”
有和程撇子一起跟著林捕頭走的人就來說公道話,“田嫂子,撇子要不是貪那點肉,手根本不會被咬!”
另一人也說:“是啊,我們三個是一起的,都跑開了,他心疼那肉……又回去了。”
兩個漢子一言難盡的看著田氏,說真的,他們覺得出這事兒田氏要佔很大的責任。
田氏在村裡是出了名的摳門和愛佔小便宜,雖然村子裡大傢伙食都不怎麼樣,但田氏家絕對是能排倒數的。
撇子做木匠明明比村裡其他人掙得多,可日子過的愣是苦哈哈的,相熟的漢子時常都能聽見他抱怨田氏掌家太摳,別說肉了,一年到頭吃雞蛋都少得很。
要是田氏在吃食上稍微好一些,撇子也不至於為了兩口肉丟了一隻手。
但眼下人家遭了難,他們也不好說這種聽起來落井下石的話。
田氏哪裡聽得進這些,哭著說:“要不是為了立忠,我們家撇子能上山嗎?現在出了事兒你們都不認,沒良心呀!”
程村長老臉漲得通紅,語氣倒是還溫和,解釋道:“撇子家的,我們家沒說不認啊,我已經讓二郎去請大夫了。”
“光請大夫啥用啊!”田氏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程村長,“我們家撇子以後沒得木工做了,我不管,你們要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