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並沒什麼改變,依舊是冷冷清清的樣子。
孫厚朴一臉笑意地領著她們進屋,熱情地忙前忙後,聽左阿婆說想買石灰就立馬去後院提出來了半袋子的石灰。
“太奶,這些石灰夠不夠啊?”
左阿婆手中捧著溫熱的茶碗,臉上滿是笑容,連連點頭,“夠了夠了,厚朴啊,你快歇歇吧。”
孫厚朴憨厚一笑,又轉頭問阮織:“師父,你還有什麼需要的沒?”
阮織也沒和他客氣,將自已需要的東西一一報給了孫厚朴,有些多,孫厚朴記得有點有點吃力,嘴裡一邊嘟囔著念,一邊往後院走。
左阿婆看著他的背影,這才問阮織:“大妮兒,你啥時候收的徒弟啊?”
這小徒弟還有這麼大個醫館,雖然醫館沒啥生意,也沒個藥童啥的,但光是有徒弟就挺讓左阿婆震驚了。
阮織也不知道怎麼和左阿婆解釋,其實這才是她見孫厚朴的第二面而已。
想了想說道:“就前不久的事兒,幫了他點忙,也不是徒弟,我沒說收他,他自已非要嚷著拜師。”
左阿婆聽了也沒再細問,只笑著頷首說:“是個好孩子。”
沒坐一會兒孫厚朴就扛著一個大麻袋回來了,麻袋有些重,他放在地上時揚起不少灰塵。
“師父,你要的東西我都給裝好了。你們一會兒是怎麼回去?要不要我幫你扛回去?”
阮織淡淡的抬了抬眼皮,“不急,我問你,我剛剛要的是哪些?”
孫厚朴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看阮織一臉嚴肅認真地表情,便心知師父這是要考自已。
於是他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師父……師父要的是柴胡,茵陳,附子……”
三十幾味藥,孫厚朴背的磕磕絆絆,完了還眼巴巴地看著阮織,問道:“師父,對嗎?”
阮織卻反問道:“你覺得呢?”
孫厚朴見阮織臉上沒有笑意,撓了撓頭,皺著眉頭一邊回憶,一邊又背了一遍。
“師父……沒錯吧?”
阮織面無表情,“沒錯。”
孫厚朴就鬆了一口氣,“師父你表情那麼冷,我還以為……”
“你的記憶是取決於我的臉色嗎?”阮織依舊板著臉,“我笑與不笑,都不應該是影響你的理由。記得住就記得住,記不住那便多問,做大夫不能一知半解便上手,那是庸醫害人性命,心也不能左搖右擺,若將來你自已開方,開出的方子自已都沒有信心,患者又要如何信你呢?若再有難纏的質疑幾句,又怎麼辦?”
阮織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孫厚朴沒有自已的主見,很容易被別人影響,總是慌慌張張的,最容易出錯。
孫厚朴聞言,臉上露出羞愧的神色來,微微垂下頭,“師父說的是,我記住了。”
阮織沒答話,站起身來叫左阿婆和孩子們離開。
孫厚朴也立馬調整了狀態,提起麻袋和左阿婆背的揹簍,“師父,太奶,我幫你們!”
左阿婆笑眯眯地,“好好好,那就多謝厚朴了!”
“太奶別跟我客氣!”
從醫館到驢車不過五六分鐘的路程,一路上,阮織揹著孩子提著東西走前頭,左阿婆帶著小翠和采芹走後頭。
孫厚朴?
他當然是走在左阿婆旁邊了,兩個人一路說個不停,到驢車時,左阿婆熱情的邀請孫厚朴一塊兒去家裡吃飯。
孫厚朴幫著把東西都放車上,這才笑著對左阿婆說:“太奶,這次我就不去了,下次吧,下次一定去。”
左阿婆很喜歡孫厚朴,拉著他說:“那可說好了,記住是哪個村沒?”
孫厚朴點頭,“記著呢,團山村。”
左阿婆也點頭,“等得空了過來,嚐嚐我的手藝。”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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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朴這孩子真是個好孩子,有禮貌又熱心,對你這個師父對我這個老婆子都尊敬得很……”
阮織把最後一個袋子提下來,無奈的看著左阿婆,“外婆,這一路你起碼唸了十五六遍了。”
左阿婆微怔:“有嗎?有這麼多嗎?”
小翠和采芹為阮織作證,統一點頭答道:“有!”
小翠還補充道:“我數了的,阿婆剛好唸了十五遍。”
左阿婆就笑了,自嘲道:“人老了沒記性就愛反覆嘮叨一個事兒。”
今日買的肉多,當然不能一次性吃完,而天氣也沒有達到能將肉長時間凍住不腐壞的條件。
於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阮織就開始做醃肉了。
無錯書吧她先將鹽和香料用小火炒香備用,然後再把肉的表面抹上一層酒殺菌,等炒好的料涼了再均勻的塗抹在肉上。
左阿婆抱著倆小娃,在一邊看著直皺眉。
孫女的花樣是越來越多了,就弄個肉,又是酒又是香料的,啥家庭啊!
左阿婆的嘴巴是張了又張,最後拉了小翠過來,低聲問她:“家裡一直這樣嗎?”
一邊說一邊還指著那盆裡的肉。
小翠想了想,搖頭,又點頭。
左阿婆被她弄糊塗了,“你這搖頭點頭的啥意思啊?”
小翠就說:“我們以前在文家的時候挺難的,別說吃肉了,大米飯都很少吃,後來來了七星村,吃肉的時間就多起來了。”
左阿婆點了點頭,看來她那個沒有緣分見一面的外孫女婿挺能耐的。
可惜了啊!
阮織並不知道左阿婆又在感慨早死的便宜丈夫,她醃完肉用簸箕蓋好,這才起身說“外婆,家裡的柴還不夠,我去山上再弄點。”
左阿婆看了看天,“別去了吧,再有一兩個時辰天就黑了。”
阮織卻搖頭,“沒事兒,我看著時間早點回來。”
左阿婆就點頭,“那行,你晚上想吃啥啊?”
阮織就指著廚房的灶臺,“就羊肉吧,燉個湯,熱乎。”
“好。”
阮織揹著揹簍進山,路過程家時,趙氏正在費力的往揹簍裡裝柴。
抬眼見到阮織來了,她像是被嚇了一大跳,壓著揹簍的手一鬆,揹簍沒了支撐倒下,裡面裝好的柴倒出來大半,趙氏卻只縮著雙肩像鵪鶉似的一動不動。
阮織眉頭微微一皺,也不理會她,從她身邊走過,彷彿不認識一樣。
趙氏等著阮織走了,才慢慢抬起頭來。
她望著阮織的背影,眼神忽然凌厲了起來,垂在身側的手也緊緊攥起。
阮織!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