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織跟著劉小葉順利出了劉家門。
“我不知道你說的團山村在哪兒，但是我知道去縣城的路，我把你送到官道上，你自已搭車回去吧。”
劉小葉走在阮織前面，自顧自的說著。
阮織輕聲的應了一下，藏在身後的手慢慢鬆開，手中已經攥成團的石灰驟然落下，旁邊的草叢頓時蒙上一層白灰。
二人走出百多米，路過一戶青磚瓦房，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從院子裡走出來。
見到劉小葉，她挑了挑眉，戲謔道：“哎喲小葉，你爹這又是拐人來給你當相公了啊！”
劉小葉的臉立馬就紅了，低著頭結結巴巴的解釋：“不……不是的……”
“還不好意思啊，真是開了眼，搶了一個又一個，人家都搶女人，你家搶男人，嘖嘖……小葉啊，你可要好好勸勸你爹，咱們村不能出拍花子的。”
婦人打量著阮織，“小兄弟，你以後出門可要小心，這年頭拍花子多著呢！男人在外頭也危險哩！”
劉小葉聞言，臉一下子爆紅，恨不得把頭埋進胸口裡。
都是女孩子，人家剛剛還幫了自已。
阮織見劉小葉窘迫至此，便道：“大嬸你誤會了。我和小葉子的二哥是朋友，我是來找她二哥的。”
“朋友？”那婦人撇嘴，“小兄弟，交朋友可要看清楚哩，他們家老二是個淫蟲，專門偷看大姑娘洗澡……”
沒等她說完，劉小葉就不服氣的衝婦人道：“我二哥才沒有偷看！”
“呸！都讓人撞見了還說沒有！”婦人一臉鄙夷，“上樑不正下樑歪，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坑蒙拐騙的土匪窩！”
婦人的話像是一柄劍刺進了劉小葉的心裡，她紅著眼反駁：“那也比你好！你把自已婆婆趕到墳裡頭等死，人都不算！”
婦人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你再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那是真人指點的救命法子，你個黃毛丫頭知道啥？我那婆婆是心甘情願救孫子哩，關你屁事！”
劉小葉不屑，“什麼真人假人的，不就是因為你爹是村長你們才敢這麼幹的嗎？仗勢欺人！”
婦人氣急，指著劉小葉罵：\"你個有爹生沒娘養的東西，我今天就幫你那死鬼娘教訓教訓你！\"
說著就要往前撲去。
阮織忙把劉小葉往後一拉，婦人撲了空，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啃泥。
劉小葉解氣得很，“活該！”
婦人抬起頭，一張滿是泥土的臉有些猙獰，“劉小葉！老孃今天非抽死你不可！”
劉小葉見她要爬起來了，拉起阮織就跑，隔老遠都能聽見婦人的罵聲。
她身子重跑不動，沒一會兒就喘不過氣來。
阮織回頭見婦人沒追上來，就讓她歇歇，緩口氣。
劉小葉兩隻手撐著膝蓋，呼哧呼哧的喘大氣，額頭上都滲出汗珠來。
無錯書吧她喘勻了氣，看著阮織解釋道：“我二哥雖然不著調，但不是偷看姑娘洗澡的那種人。”
阮織沒說話。
許是想起剛剛她二哥的表現，劉小葉抿了抿唇，“我二哥他就是覺得你好看。”
阮織笑了笑，還是沒說話。
劉二郎是什麼樣的人，她真的一點都不關心。
劉小葉有些訕訕，又歇了一會兒才道：“走吧，我送你出村。”
兩人又繼續往前，路過一個小山丘時，劉小葉忽然停住了腳。
她抬頭看了看山丘上面的柏樹林，神情暗淡說道：“左阿婆的墳就在上面。”
說著她看向身旁的阮織，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平時沒什麼人說話，今天忍不住話多了點。”
村裡和她同齡的姑娘都嫁了，小媳婦兒聊天都說丈夫孩子她插不上嘴，待嫁的又不樂意和她一塊兒，且她們總是調侃取笑她的身材模樣。
這兩年她除了家裡人，幾乎不和外人來往。
難得能有阮織這樣不拿異樣眼光看她的人，她不免就有傾訴的慾望。
阮織也抬頭看了看，“左阿婆就是剛剛那個大嬸的婆婆嗎？”
“是啊！他兒子兒媳特別沒良心！”劉小葉越說越生氣，“不知道聽那座野山上的道士胡說八道，說他家小兒子生病是因為左阿婆佔了什麼陽壽，要左阿婆死了病才能好，阮姐姐，你說這種事可能嗎？”
阮織也不信這種鬼話，搖了搖頭後蹙眉問：“村裡不管嗎？”
“她爹就是村長啊！”劉小葉癟著嘴，“我們這兒叫陳家坪，陳是大姓，她爹又是村長又是族長，村裡頭陳家人一聲都不敢吱，我們這種外姓的……就更說不上話了。”
而且她家吧，名聲也不咋好。
“報官呢？”
劉小葉又搖頭，“她大哥就是衙門的。”
“呵。”
阮織冷哼，這是地頭蛇無所顧忌呀。
劉小葉嘆了一口氣，悵然道：“左阿婆人很好的，總是笑眯眯的，從來不嫌棄我，有米糕還會送我兩塊呢。”
阮織聽著她的描述，腦子裡忽然就跳出一個畫面來。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裡拿著一塊米糕，彎著腰慈愛的說：“大妮啊，你嚐嚐外婆做的米糕甜不甜？”
“對了，我也有米糕。”劉小葉沒注意到阮織的失神，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阮姐姐，你等等我，我去給左阿婆送個米糕就下來。”
說完，她便轉身朝柏樹林裡跑去。
阮織本能似的跟上了她。
柏樹林並不大，在小路上跑了片刻就來到山上的墳地。
打眼看去，至少有二十來個墳丘子，有的墳頭上草都快三歲小兒高了，有的被樹根盤踞，還有的甚至垮了一大半。
完完整整且有祭奠痕跡的竟然寥寥無幾。
劉小葉一路往裡，走到最裡頭一個用石頭砌出來的墳墓前才停了下來。
墳墓前立著一塊碑，上書：先母鄭左氏之墓。
墳是拱形的，遠望去像個大瓦罐，墓口並沒有封死，而是用石塊壘起來的，已經快壘到頂了。
這種墳阮織以前在電視裡看過，叫做瓦罐墳。
據說家中老人年滿六十後，子女就會把老人送進瓦罐墳裡，每送一餐就在墓口壘一塊磚，直到把墓口完全封死為止。
劉小葉蹲在瓦罐墳前，把油紙包掏了出來，說道：“左阿婆，我給你帶米糕來了！”
阮織站在她的身後，就看見黑漆漆的墓口處，一個老太太探出腦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