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殿下便確定了,‘天音’所言的洪災並非空穴來風。”蘭時拉著裴景序的袖子,瑩白如玉的纖嫩指尖無意識的摸索著袖口的刺繡花紋。
“沒錯。”裴景序縱容地看著蘭時“折騰”自己的衣袖。
但看見蘭時的指尖已染上了緋紅,趕忙拉起她的手,把小心細緻地按揉著那泛紅的指尖:“仔細手疼。”
蘭時小時候課業繁重,小小的人兒每日足有三四個時辰要握筆寫字,長年累月下來,積弊漸深,她平素握筆的那幾根指頭,只要多費力做些什麼,便很快會覺痠軟疼痛。
即便宮中繡孃的手藝再高超,繡紋再柔軟精巧,蘭時也根本沒有摩挲多久,但裴景序就是覺得再下去蘭時會傷手。
蘭時也不掙扎,任由裴景序手上的動作。
他一邊輕揉著蘭時的指尖,一邊繼續說道:“因為‘天音’所說之事極有可能發生,於是我便再留了一段時間,而後便發現了南州官員貪汙、洪防偷工減料。”
裴景序暗歎一聲僥倖,僥倖發現了這被蛀蟲啃噬而成的一大弊病,並在一切無法挽回之前做出了彌補。
“洪防貪汙絕非一日之功,南州刺史今年剛調任,那邊是上一任的疏忽,甚至是……”
“縱容疏忽,乃至參與其中了。”
蘭時的眼皮微斂,長長的睫羽遮蓋住了她眼中的深意。
上一任的南州刺史,業已告老還鄉了。
“放心。”裴景序說道,“不論貪了多少,都得全部吐出來。”
“豐厚的俸祿,每年按例的養廉銀和年資金,還有預設的冰敬炭敬,足夠他們的日子過得舒暢自在了。”
本朝優待官吏,官員每年每月的俸祿本就遠高於前朝,皇帝還給官員發放養廉銀和年資金,甚至因為知曉水至清則無魚,於是預設官員可以適當收一些冰敬炭敬改善生活。
只要官員沒有沾染什麼惡習、平素生活沒有過於奢靡放浪,即便是按品級可納的妾室名額皆滿、生下十個八個的孩子,日子也都可以過得十分滋潤。
在這種優待下,官員死不悔改貪贓枉法的話,那就真的是不識好歹了,便是“夷三族”“具五刑”都是罪有應得。
眼見裴景序對於南州的洪防事宜以及後續處理都有了打算,蘭時便不再多言。
誠然,裴景序不介意與蘭時談及政事,甚至樂意與蘭時商討並取用蘭時的想法意見。
但他們此時畢竟尚未成親,況且現如今還身處於承恩公府,雖然周圍有人把守,可終究隔牆有耳,還是謹慎些好,免得明日就被那些老迂腐攻訐。
蘭時順勢轉移了話題,問出了她剛才就關心的一個問題:“那江姑娘從‘天音’那兒得知此事之後,可有找殿下或是其餘什麼人提及此事?”
如果江秋致明知南州將要爆發洪災而不做出任何挽救,那麼……
蘭時可以理解,畢竟江秋致身為孤女,無權無勢,若是直言怕只會讓人覺得她發了瘋病在妖言惑眾,但是蘭時無法再對她多出些除了救了裴景序之外而生的善意了。
——待裴景序將這救命之恩報答之後,蘭時不會再與江秋致有什麼其他的牽扯。
不過,江秋致顯然並不是那種只顧著獨善其身的人。
“雖然漏洞百出、手段稚嫩,但江姑娘還是絞盡腦汁儘可能地提醒我今年汛期的那些異常之處。”裴景序一想起江秋致的那些明顯刻意到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小手段就想笑。
他實在是很多年沒見過這種粗陋的小手段了。
裴景序耐心地同蘭時一一敘述江秋致的那些意在提醒他的行為,蘭也不出意外地被逗笑了。
“江姑娘……江姑娘實在是……”蘭時強忍住笑意,身體顫抖著差點栽進裴景序的懷裡。
裴景序也帶著笑意虛虛地攬住蘭時。
待收拾好情緒,蘭時這才平緩了呼吸:“不過,短短几十日,江姑娘倒是進步飛快。”
蘭時同裴景序說起江秋致剛剛對陣宋婉時的那些情態舉動,並給予了一定的肯定。
“聽起來,都是‘天音’教導有方。”裴景序看著蘭時剛剛因為情緒激動而水潤的眼眸、泛紅的眼尾,愛憐地掏出手帕輕輕按著拭了拭。
“我總覺得‘天音’說的那‘養殖手冊’、‘烹飪技巧’甚有深意。”蘭時若有所思,“聽起來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感覺也不壞。”
蘭時想要用一個具體的詞來形容自己的感受,但一時半會兒不得其法。
這時,那道屬於“xì tǒng”的分金斷玉般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又高亢,彷彿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江江江江!!你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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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廉銀是清朝特有的官員之薪給制度,本文是架空,雖然民風偏秦漢唐比較開放,但一些制度也不是隻參考這三個朝代。
而年資金是參考了現在的公家待遇,根據當官的時間長短,發放一定的工作年齡工資,工作年限越長,工作年齡工資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