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地下車庫穩穩停下。
白絮卻沒有動作,只是盯著季禮:“這件事在江城,好像並不是什麼秘密。”
少女瞳孔微張,像只警惕的貓。
季禮視線停留,勾起唇:“瞧我這記性,我就是看到許硯舟眉眼長得似乎和前些年故去的白家老爺子相像,所以不禁就對那封舉報信裡的內容有所懷疑。”
“到底是什麼舉報信?是誰舉報的?”
白絮聽他說著,心跳得格外厲害。
許硯舟,長得像爺爺?
事實上白絮進入小世界的時候,白家老爺子已經病故,她記憶裡也只是一個模糊的印象,如果要說對方的容貌,她也只是在白宅的壁掛相片裡看到過。
但因為沒怎麼刻意注意過,所以印象並不算深刻。
難道,爸爸媽媽對許硯舟另眼相看,正是因為對方長得有點像爺爺?
“這舉報信我也不清楚是誰發來的,不過內容嘛,就說了一通,當年白夫人臨產時,有人將她的孩子換了,說那男嬰其實並沒有死。”
“怎麼可能!”
季禮話音剛落白絮便脫口否定。
意識到自已有幾分失態,白絮抿了抿唇:“當初因為哥哥的死,爸爸媽媽尤其傷心,如果這事有假,豈不是很容易便得到佐證?”
那還會等這麼幾十年,更何況,這封舉報信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
“白小姐,你好像有些緊張?”
季禮好整以暇看著白絮眉眼略帶慌亂的模樣,對方脫離了那副大小姐清清冷冷的神態,生動了不少。
白絮壓下心中慌亂,不急不忙瞥眼看他:“有什麼好緊張的,所以那封舉報信告訴你,許硯舟是我哥哥?”
“這……”
“無稽之談,”白絮微微揚起下巴,微微眯起眼睛,“許硯舟不過是我養在身邊的一條狗而已,至於你說的他眉眼長得像我爺爺,當初爸爸注意到他的時候便已經偷偷驗過DNA了,他跟白家根本就沒有關係。”
“季總不妨想想,為什麼會有人將舉報信寫到你那裡吧,這樣的惡作劇,目的在何?今日多謝季總的咖啡和午餐,我下午還有事,便不奉陪了。”
白絮說完便下車,徑直離開。
“白小姐,”身後傳來男人不大不小的聲音,她扭頭回去看,卻看到季禮又揚起那股狐狸般的笑,藏在鏡片後的一雙眼睛透露出銳利的光芒,“下次見。”
男人朝她揮了揮手。
白絮愣了愣,微微頷首。
直到上了電梯,她才得空抬手摸了摸鬢角處因為慌張而沁出的點點汗水。
方才她說驗過DNA完全是胡編亂造,不清楚季禮信不信,但是這封舉報信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原本,她拿著一手的明牌,照著步驟出便罷了,可如今這封從天而降的舉報信完全打亂了她的陣腳。
【宿主大大別著急,】,自從白絮開啟沉浸式模式後,便鮮少出來打擾她的小二突然開口,【依我看,這舉報信,充其量只會有一個人有可能寫,否則,便是那季總胡謅的。】
只有一個人?誰?
莫非是…許硯舟?
經過小二的提點,白絮突然茅塞頓開。
如果真的有人知曉此事,完全沒必要將舉報信傳送到季禮那裡,他季氏和白氏之間並無什麼太多的交集,就連她也同他沒什麼利益往來。
既是舉報,更合乎常理的做法應該是直接舉報到白父或者白母那裡。
她多次試探過,許硯舟根本不知道自已的親生父母是白父白母,所以……
“為什麼季禮要編撰這樣一封舉報信呢?”
白絮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既然對方提到了此事,她便不得不防。
先是發資訊旁敲側擊問了問白父最近有沒有收到什麼來路不明的信件,得到否定回答後鬆了口氣。
只是心底愈發認為此事是季禮自導自演。
她回了家,今日沒什麼課,但許硯舟依然不在家中。
對方總是很忙,白絮清楚,在課餘之外,許硯舟還報名參加了許多的競賽和研究專案。
畢竟就算對方再落魄,也是老師眼裡的香餑餑。
她沒理由扣住對方,從而變相讓其他人覺得自已刻薄又可鄙。
思索間,季禮竟然發來了訊息。
季禮:【白小姐,明日有空一起看電影嗎?】
“好歹也是個總裁,他一天這麼閒嗎?”
先是跑到和對方公司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的地方喝咖啡,又帶著自已去吃飯,現在又要約看電影。
白絮接了杯水,琢磨著該怎麼拒絕對方。
趕上巧了,天遂人願,正當白絮絞盡腦汁之時,資訊裡又蹦出一條邀請來。
是林家的小少爺,舉辦生日宴,時間恰好就在明天。
若換作往日,白絮不想去便隨便找個理由回絕了,順便讓吳伯捎帶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上門,禮到便算作是人到了。
可如今這條邀約無異於救命稻草。
她問了地點,便以此為理由回絕了季禮。
那頭沒再堅持,只是回了個下次再約,便沒了動靜。
解決了目前一急,白絮這才放心地坐下來休息片刻。
但季禮這人實在詭譎莫測,白絮想了想還是翻出了此先經常找的那人的聯絡方式,讓對方幫自已查一查這個季禮的底細。
那邊格外地爽快,價格也只是提醒她照舊。
這點錢對於白絮而言,並不算什麼。
更何況,這人每一次查處的東西都很細緻,甚至包括於一些常人不知曉的事他都能翻找出來。
不管季禮是出於什麼理由猜測“狸貓換太子”這一出,對方話語間顯然是不知曉自已並非白家血脈一事的,頂多只是懷疑當初那個死在襁褓的哥哥的身份,如果自已能夠抓住對方的把柄?
更何況,校園論壇上不是扒出來過嗎?
對方私生活極其紊亂,還喜歡在江大里找不同的女伴。
真是人不可貌相。
自從知曉了對方真面目竟然是那般後,白絮就沒有了和對方接觸的心思,許是先入為主,不管怎麼看,她都覺得季禮不安好心。
安排好一切後,白絮點開厲池嶼的聊天框,琢磨著對方這個時候應該在公司,便發訊息問了句。
那邊一連十幾分鍾都沒有回,白絮嘴角抿得平直。
今早時才見過面,現在也已經過了午餐的點,厲池嶼並沒有午睡的習慣,難不成,在開會?
偶有聽厲母提起厲池嶼在公司時忙得腳不沾地,因為才回來接觸公司,很多事情都不太熟悉,又想做得好讓手底下的人信服,所以愈發勉勵。
白絮以為對方忙,便歇了詢問的意思,想著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誰知,一連到了晚上,對方都不曾回覆這條訊息。
許硯舟在傍晚時回到了家,看到沙發上的白絮並不意外,只是放下包後問了句大小姐晚餐想吃什麼。
白絮有氣無力瞥了他一眼,冷冷說了句牛排,便繼續閉上眼睛神遊。
聽到許硯舟開啟冰箱的聲響,白絮默默翻了個身。
抽空瞥了眼手機,厲池嶼那一欄依舊沒有訊息。
她這才反應過來些許的不對勁,難不成,宋希去向他告狀了?
越想這個可能性越大,她想了想,問對方會不會去參加明日林少的生日宴。
對方依舊沒回。
直到吃完晚飯,對方都仍然沒有回覆一條訊息。
白絮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差。
她看著洗完碗就打算回房間的許硯舟,有心找茬:“誰許你回房間了,我腳痠,快給我揉腳。”
大小姐驕縱又不講道理,許硯舟對此早已習慣。
當即調轉方向任勞任怨地當起了按摩師傅。
白絮看著他垂著眸子的一張俊臉,若有所思:“你今日,去做了什麼?”
“在學校趕專案進度。”
“你倒是勤學,”白絮輕哼,“對了,你上次提到季氏集團的總裁,你對此人,瞭解多少?”
見她問起季禮,許硯舟動作微頓。
這才抬眸看了眼白絮略帶著探究的神色。
“大小姐對他感興趣?”
許硯舟直言不諱。
白絮抬腳踢了踢他的手肘:“這不是你該問的,你對他知道多少,告訴我就行了。”
許硯舟被手肘處傳來的細細的一股力道吸引去注意力,眸光微暗。
是了,大小姐就算脾氣再壞,也難掩嬌氣,就連打人都有種調情的意味。
他收回視線,輕咳了聲,說道:“我對他並不瞭解,如果硬要說,只是對那條比較火的帖子略有耳聞。”
見許硯舟提起那條帖子,白絮頓時撇了撇嘴巴。
那帖子她看過,也因此對季禮沒了什麼好印象。
她比較好奇的是,許硯舟如今和季禮有沒有接觸,可看著許硯舟的反應,也不像是同對方有交集的。
便不著痕跡轉移了話題。
“明日林家的小少爺的私人生日宴,你陪我去。”
……
——
中心醫院。
厲池嶼皺著眉頭坐在走廊間,看著手中化驗的結果,並沒有自已預想中的那麼開心。
宋希懷孕了。
這個孩子,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開始他是接到了希希的電話,說她媽媽病情突然變得有些嚴重,問他可不可以過來陪她。
電話裡的希希哭得厲害,幾乎讓他心瞬間揪緊,將公司的事務分配好後,他便延後了會議趕到了醫院。
好在希希媽媽並沒有什麼大礙,他到的時候,人躺在普通病房的病床上,正聽著醫生的囑咐。
反倒是希希,整個人都有些憔悴,看到他來時竟然突然昏倒了。
他著急地讓醫生給她做了一系列檢查,結果卻發現,她已經有了將近兩個月的身孕。
是在國外的時候……
對於這個孩子,他應該感到開心才是,可是腦子裡竟然第一時間不是想著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而是,他該怎麼同白絮解釋這件事?
他還能同白絮訂婚嗎?
厲池嶼意識到自已在想什麼時,後背冒出冷汗。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優柔寡斷了?他這樣對得起希希嗎?
“您是孕婦家屬吧?她現在身體比較虛弱,回家還是得要好好補一補,最好不要刺激她的情緒,前幾個月正是要細心的時候。”
查房的小護士看了眼呆坐在走廊上的厲池嶼,因著對方長相俊美多瞥了兩眼,但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不只是他,裡面的女孩兒都看起來格外年輕,二人估計也都是新手父母,還沒做好準備。
憑藉著厲池嶼有些失魂落魄的神色,小護士猜測二人沒什麼經驗。
厲池嶼回過神,輕輕點了點頭。
他起身走進房內。
宋希躺在病床上,手輕輕搭在小腹處,見他進來,眼眶微紅。
“池嶼……”
說不心疼是假的。
厲池嶼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宋希的發頂:“我在呢。”
宋希沒有忽視男人眼底沉沉的糾結之色,她扯了扯唇角,垂下眸子,顯得格外楚楚可憐:“池嶼,這個孩子,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聽到宋希的話,厲池嶼神色微怔,緊接著否認:“怎麼會,希希你不要亂想。”
聞言宋希卻緩緩搖了搖頭:“你家同白家的聯姻不是很重要嗎,今天白小姐都和我說了,如果你們家不和白家聯姻的話,白家就不會再和你們合作了。”
“白絮來找過你?”
宋希沉默了瞬,點了點頭。
“她說了什麼?”
聽說白絮去找了她,厲池嶼下意識認為對方會不會將自已在御水灣說的話轉述給了宋希,可沒想到宋希嘆了口氣,說:“白小姐說,我沒有顯赫的家世,根本不配與你在一起,還說…合作的事。”
並沒有忽視掉宋希的前一句話,厲池嶼沉默了瞬:“白厲兩家的合作固然重要,卻也沒有你如今肚子裡的孩子重要。”
這樣的話能從白絮口中說出來厲池嶼並不意外,可是……對方明明喜歡自已,卻還是改不了大小姐的脾性。
是,厲家是比不上白家,可那並不意味著白家就可以隨隨便便以此拿捏了厲家。
他有自已的尊嚴在,白絮說出這樣的話,不就是有以企業之間的合作往來作為要挾嗎?
他討厭這樣的要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