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再次關上。

不帶一絲聲響，卻又從某種程度上代表著某些東西正在崩壞。

蘇蘭的思緒也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她的眼裡有了淚水，一低頭，淚水全都啪嗒啪嗒掉下來，砸在漆黑的手機螢幕。

小小的水珠，是她難言的情緒。

她用袖子擦掉淚，猶豫著點開了賀輕影的聊天框。

說起來，也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聯絡了，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更不知道，她和顧言之怎麼樣了。

蘇蘭想，賀輕影和顧言之一定要好，很好，比他們好很多。

想到這裡，她打出了幾個字，【想喝酒，要不要一起。】

隨後輕點傳送，訊息被髮了過去。

不知怎麼，她總覺得，賀輕影一定會答應她的邀請的。

果然，只是一會兒，她就收到了賀輕影的訊息，【好啊，給我發地址，時間你定。】

【晚上吧，晚上九點。】

一切都太順利，蘇蘭甚至有了不真實的感覺。

但在這之前，她也許該先換件衣服來和今晚的酒局匹配。

————

當晚，蘇蘭先一步到了酒吧，隨後給賀輕影發了訊息。

今天的她，穿了件黑色吊帶裙，選了個桌子後，她靠在沙發上，翹成二郎腿。

長長的黑色裙襬再也遮不住修長的腿，大片的肌膚露了出來，伴隨著燈光閃爍，頗有幾分惹人多看幾眼的味道。

她能感受到有人投來的目光，但卻並沒有過多關注。

那些都與她無關，她來，就只是為了徹底放鬆自己。

十分鐘後，賀輕影到達酒吧。

這是一家之前沒有去過的地方，賀輕影暗暗想，蘇蘭竟然也有主動拉她喝酒的時候。

進了門，掃了一圈，看到了蘇蘭。

只見她坐在沙發上，兩腿交疊，大大的銀色耳環掛在耳朵上，一襲黑色的吊帶長裙。美麗高貴，且是一種不同以往的感覺。

賀輕影一下想起那次她拉著蘇蘭去酒吧，對方還是穿著白色的裙子。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她想。

賀輕影走了過去，自然坐下來：“想不到還會有你拉著我喝酒的一天，挺新鮮。”

蘇蘭嘴角微微扯動，“這有什麼想不到的，人不會總是保持一個樣子。”

其實她也說不清楚，好似有股強硬的力量，要她做出改變。

蘇蘭將杯沿放在嘴邊，然後仰頭，將杯子裡的酒水倒入嘴裡。等著將酒水全都嚥下肚子，蘇蘭再次開口：“人都善變。”

簡單四個字，卻全都是她的心聲。

賀輕影笑出來，也跟著陪了一杯，“人都善變，這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

問出來的時候，賀輕影心裡也有了疑惑。

人都善變，她好似，也遇到那個善變的人了。有些事，也許並不需要完全的轉變，只要一絲一毫，便足以叫人察覺出來。

蘇蘭搖頭，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似一下沒了力氣，“算了，不好說。”

那天鄭興離開，此後他們便再也沒說過別的話，她主動邀約，都不能讓鄭興到來。

所有的事，好似可以一下子望到頭，而她，也不願意繼續堅持了。或者說，她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了。

賀輕影點頭，又倒滿酒，浮起來的泡沫一一破裂，像什麼呢，像一切不該緊緊握住的東西，最後的結果，也都只是如夢一場。

她舉杯，一口氣喝完。

身體升騰起熱意，腦子也有片刻的混沌。

“我現在總能想起顧言之來找我的時候，那時候的他，應該最是真誠吧。”

乾淨的少年心思不可辜負，可等少年長大，在他身上能看到的，也就只剩下掂量著的愛意了吧。

蘇蘭心裡一驚。

她原本以為，是賀輕影願意陪她而來到酒吧，但現在看，似乎不只是因為願意陪她。

還因為，賀輕影也有難言的痛苦。

“難道你也？”

賀輕影嗤笑一聲，“是啊，想不到吧。現在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哈哈，同病相憐。”蘇蘭握住酒瓶，伸到了池清昭面前，“我們碰一杯吧。”

“行啊。”

兩人握起酒杯，隨後酒杯碰撞，裡面的酒水搖搖晃晃，也灑出了幾滴。

“其實我一直在想，明明多年都念念不忘了，可為什麼，在一起了反而不珍惜了，珍惜一個人，有那麼難嗎？”蘇蘭的語氣，滿是質問的味道。

她是在質問，可同時，她的眼淚也滾滾而落。

“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明白。”賀輕影笑了下。

原本她還想喝一杯，可剛剛將酒杯送到嘴巴前，她又把杯子放下了。

原因無他，在這一瞬，她忽然想起和顧言之第一次重逢的時候。那時候的她對自己說，不能總用酒水解決問題。

而現在，距離顧言之離開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到現在，她仍沒有看到他的解釋。

也不一定是要得到他的解釋，她只是在想，他們從前從來沒有約會約到一半分開的時候，所以在這樣的事情發生時，她忍不住冒出別的想法。

“我知道，我知道，你應該比我更痛苦。”蘇蘭為自己倒了半杯酒，現在正悠悠舉起，慢慢往嘴裡送去。

比起鄭興於她，顧言之於賀輕影，才是更深刻的存在吧。

伴隨著整個高中生活，所有的呵護與愛，所有的關心與照顧，這樣的人再次回來，到最後又發生改變，怎能不讓人痛心呢。

賀輕影笑出來，“其實也還好了，在他之前，我也經感受過別的痛苦了。”

小時候經歷的影響，賀輕影總想盡全力證明自己是值得被愛的，可她卻在一段段的戀愛中，感受到了更大的疼痛。

她開始安慰自己，算了，也不是那麼需要被愛，愛自己就足夠了。

但是，顧言之的出現，又在告訴她，他願意給她愛意，而她，也值得他用心對待。

蘇蘭已經趴在了桌子上，卻仍要固執地往嘴裡送酒，可連酒杯都抓不穩，哐噹一聲，酒杯倒下，酒水灑滿桌子，飛濺到臉上，嘴唇上，還有眼角處。

賀輕影輕聲問她：“是不是有點醉了，我們一起回去吧，我帶你去我家。”

“好好……好。”蘇蘭隨意用手擦了下桌子，再次趴在上面。

賀輕影點頭，摸出手機想要打車。

只是，她剛拿起手機，螢幕上就跳出了顧言之的影片邀請。

要接嗎？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