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蘋果
除了一日三餐外,上午的水果和下午的點心,也成了譚秋的正餐。
季玉切好水果後,就拿著書去了茶桌。
譚秋端著自己的水果碗湊上去:“看的什麼書?”
她說著把一塊蘋果塞到了季玉嘴裡。
季玉:“別把不愛吃的給我!”
譚秋笑得狡黠,耍賴地鑽進他懷裡:“我也要看。”
沒看一會兒,譚秋就犯起了困,不住地打起了哈欠,季玉趁機塞了塊蘋果在她嘴裡,隨後馬上轉移話題,問:“這本書你看過嗎?”
“看過吧,記得大概講什麼。”
譚秋的記憶力在手術後的某一天突然降低到了正常人的水平,她不再過目不忘,過去的那些記憶也變得模糊不清,有些事情甚至不記得發生過。
就像沒人能解釋她從前超能力一樣變態的記憶力一樣,也沒有人能解釋這一變化。有人說是因為過於痛苦而激發的大腦某種保護機制,也有人說是治療過程中藥物造成的腦損傷導致的。
但,這對於譚秋而言,無疑是新生。
而季玉,好像把她當小孩養了一遍。
(二)烤腸
晚餐後的固定節目通常是散步。
附近新開了一個夜市,譚秋說什麼都要去看看,蹲在地上耍賴,不去夜市就哪兒也不去。
季玉皮笑肉不笑,就著她蹲下的姿勢整個端走了。
唔……鐵板魷魚、臭豆腐、章魚小丸子、涼皮涼麵……
再見再見!
回家的路上,譚秋指著便利店,頤指氣使道:“我要吃烤腸!”
“回家我給你做。”
“你做的沒有澱粉,不好吃!”
“……”
那個年下爹終於鬆口了一次,買了一根烤腸。
烤腸來之不易,譚秋舉著木籤子,珍惜地小口小口地吃,快到家也只給烤腸造成了皮外傷。
說時遲那時快,季玉突然一口叼走了整根烤腸,一邊嚼一邊等譚秋的反應。
譚秋的笑容逐漸凝固。
沉默,是今晚的三亞。
譚秋:“你還不跑,你在等什麼?”
季玉拔腿就跑。
(三)排骨
譚秋看著清燉排骨,怒從心頭起,拍桌起義:“老孃要吃乾鍋的!”
“嗯嗯嗯。”季玉連連點頭,然後去了排骨骨頭放她碗裡,“快吃,看你瘦的。”
“吃個飯油水都沒有,能長多胖?”
“瞎說,餐餐葷素搭配營養均衡,不長肉是你不好好吃飯。”季玉繼續投餵,說:“瘦得就剩下骨頭了,我昨晚上做噩夢都夢見自己抱的骷髏。”
“那你抱胖的去!喜歡胖的你找胖的去!”
季玉及時滅火:“我不喜歡胖的,我也不喜歡瘦的,我只喜歡你。但也不是你所有的樣子我都喜歡,我喜歡健康的、精力充沛、充滿活力的你。”
而不是弱不禁風、病病歪歪的模樣。
他說得坦誠認真,把譚秋哄得怒啃兩大口排骨。
(四)婚宴其一
別墅區附近有家養老公寓,譚秋無聊的時候,就會去找那些老頭老太太打麻將。
從前記性太好,打麻將這事對她而言就是1+1=2一樣沒有挑戰,如今王者變青銅,反而愛上了這項智力遊戲。
就是,好巧不巧的,今天公寓組織老人們去體檢了。
敗興而歸。
回去的路上,譚秋都蔫巴了。
路過一家酒店,有人在辦婚禮,譚秋瞬間兩眼放光揪住季玉:“我們隨個禮去吃席吧!”
季玉:“嗯?”
“你天天做飯,多辛苦啊,我好心疼的。”譚秋髮動甜言蜜語,“而且我保證,我發誓 ,我只吃能吃的。”
海南當地的婚宴,好像也沒什麼譚秋不能吃的。
季玉點頭答應了。
譚秋歡呼一聲,拉著季玉往酒店裡走。
一晚上譚秋都過得十分快活,但回到家就快活不起來了。
婚禮是在酒店草坪上辦的,回到家才發現譚秋身上被蠓蟲咬了許多紅疙瘩。
“這才三月,怎麼就有蠓蟲了。”季玉後悔不迭給她上藥。
蠓蟲長得小,卻毒得很,紅腫一片,又奇癢難耐。
譚秋卻在想另一件事:“季玉,我們的婚宴怎麼辦啊?”
季玉塗藥的手頓了頓:“你想怎麼辦啊?”
“去每個地方都辦一場吧,按照當地的風俗和菜色來辦!”
季玉:“……”
(五)婚宴其二
第二天,譚秋收到了一張婚禮請柬——居然是邱先生和譚姨的。
原來,邱先生在“提前退休”後,就去做了全職舔狗,在宋家三兄弟的助攻和支援下,老頭終於應有盡有。
譚秋拿著請柬左看右看,嘖嘖稱奇:“我以為他這輩子都要打老光棍了。距離婚禮還有兩個月,就把請柬送來了,這是在嘚瑟呢!”
季玉:“那我們先去上海看看亦寒姐和蕭棋吧。”
梅亦寒去年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生產時不太順利,元氣大傷,如今和譚秋一樣過著清湯寡水的養生日子。
“別管多牛逼轟轟,躺產床上的時候,都跟待宰的牲畜一樣。”
和譚秋聊起生產經歷,梅亦寒無限感慨。
她們在院子裡泡茶吃點心,季玉和蕭棋在屋裡帶孩子,交流做飯心得。
譚秋仔細想了想,大概和自己躺ICU裡那段日子差不多。
聽譚秋說起ICU,梅亦寒感慨更多:“你那時候,都沒個人樣了,就一把骨頭躺那兒,身上插滿了管子,全靠一堆機器續命。”
梅亦寒繼續說:“我們看你那樣子,都於心不忍,想著要不就算了吧,要不就讓你走吧。只有季玉不同意,他說你還沒放棄。那時候季玉整個人都是碎的,每天都能收到好幾張病危通知書。”
譚秋最瘦的時候,不到五十斤,腳鐲就是那時候季玉給她戴上的。
梅亦寒和蕭棋兩年前辦的婚禮,譚秋那會兒剛被季玉養出點人樣,但在人群裡依然瘦得可怖。
梅亦寒一邊回憶,一邊給自己續上茶水。
譚秋眼神微眯:“你喝的什麼?我問你喝的什麼?”
梅亦寒乾咳一聲,給她倒了一點杯底:“就一點梅子酒,你可不要出賣我。”
“茶壺裝酒?虧你想得出來!”譚秋端起茶杯,想了想還是放下了。
梅亦寒不屑:“看你那點出息。”
“梅亦寒——快吃飯了,別往嘴裡灌亂七八糟的。”蕭棋突然出現在陽臺,朝著她喊道。
“知道了。”梅亦寒應道。
譚秋、梅亦寒同時嘆息出聲,思考自己怎麼就混到了這地步。
(六)婚宴其三
參加完邱先生的婚禮,季玉帶譚秋去了后土娘娘廟還願。
廟裡有棵千年榕樹,來往的香客都喜歡在紅綢上寫下心願,拋上樹祈福。
譚秋和季玉背對背,各寫各的。
拋紅綢的時候,那兩道紅綢卻被風兒卷在了一起,掛在了高高的樹枝上。
一旁乾瘦的老道長撫了撫鬍鬚說:“夙世的姻緣。”
譚秋龍顏大悅,素手一揮:“賞!”
捐了一大筆善款。
下山的時候,譚秋問:“接下來要做什麼?”
“領證,辦婚宴。”季玉笑得輕鬆,如撥雲見月。
婚宴得有親朋好友吧?
“那個,我跟你坦白件事,你別生氣。”譚秋一五一十地把她當初瞞著季玉,給季家人發錢斷絕關係的事說了出來。
季玉聽完卻風輕雲淡地搖了搖頭:“都過去了,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
“那婚禮……”
季玉:“其他人重要嗎?有你有我,還不夠嗎?”
譚秋激動地捂住臉頰:“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人吃一整桌席嗎?”
“我覺得你之前說去每個地方都辦一場席面的提議不錯。”
“是吧是吧?我倆每天都新婚~”
興高采烈的談話聲被山風吹過,捲起的落葉旋轉了兩圈,飛揚著落進娘娘廟。
兩道紅綢糾纏著高懸在枝頭——
“一茶一飯並蒂對黃昏,兩情兩願同心共白首。”
“希望季玉的願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