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翠正拿了太太出門的包袱隨後出來，迎頭卻看見太太又折轉了回來，且面有不虞之色。
頓時疑惑的問道：“太太是不是忘了拿什麼？還是阿洪沒把車開過來？”
陳素梅拿手揉了揉眼眶，掩飾的說道：“忽然眼皮子跳，今兒去了必然是輸錢……
還是捱一捱，挫挫她們的性子。讓她們等的不耐了，我才好翻局。”
金翠笑道：“哎呀我的好太太，偏您就有那麼些計較，張太太方才又電話來催了，要太太趕緊過去，說專門製作的茶點要趁熱了才好吃呢。”
陳素梅原本滿心沒好氣的，聽金翠這麼一說，不禁嗤笑道：“出息，就和咱們家沒好東西吃似的……金翠，你好歹也是慣常跟著我出門的，可別和什麼都沒見過似的啊。”
金翠鼓鼓嘴巴：“太太可是冤枉人，奴婢不過是催太太趕緊過去，好開局罷了。
太太若真不想早去，待會張太太問起來，您可別賴奴婢沒有告訴您。”
陳素梅看著金翠，借題發揮般的點頭嘆息道：“瞧瞧，瞧瞧，你們一個個的……”
心裡終究還是惦記著張公館約好的牌局，想著這會皓兒和馮姨娘也該不在大門口了，遂和金翠裝作才出門的樣子，重新走出去。
秦明耀聽了秦子皓的報告，只略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現在，他心裡對如何對待那個名義上算是秦家人的鄉下丫頭也有些拿捏不好了。
老太太曖昧不明的態度讓秦明耀很是犯難，若真是像馮姨娘那樣，脫口來個矢口否認，又怕那丫頭身上真的擔著某種干係。
若真是按照老太太吩咐的，好生接了回來，老太太也該給他個清楚明白的理由不是？
當初，攆出去也是老太太發話的，現如今，她老人家發話又要把人接回來。
難道真的只是老年人容易念舊？還是如自已太太所猜測的，老太太終究還是不放心江家的後人？
眼前的事情就很討厭，明知道馮姨娘是不欲那鄉下丫頭進門的，可偏偏還得要皓兒去跑。
他和太太都不可能去醫院，拉不下那個臉，也丟不起那個人。
今兒沒有見到人，那是最好不過的。
他和太太還需要一些時間，來商量權衡該如何處置這件事情。
“嗯，不管怎麼說，這會兒先備份禮給督軍府送過去，別顯得咱們小家子氣的。
不管人如何了，你明天上午再過去醫院瞧瞧，沒事了，就好生把人接回來，有什麼話，總歸是要回到家中才能說個清楚明白的。”
見秦子皓點頭承諾，秦明耀想了想。
又道，“這幾天我要看賬，你祖母又是個沒用的……皓兒，你今兒就留在家裡歇息吧，省得跑來跑去的。”
秦子皓趕緊賠笑道：“祖父放心，孫兒原已經和各位同仁告過兩天假的，外面的事情就交給孫兒來處理……
咱家生意上的事情已經夠您老人家辛苦的了，我和子皌又都幫不上忙……”
秦明耀擺擺手：“你知道就好，這些生意遲早也還是要交到你們兄弟二人手上的……先忙你的去吧。”
一旁恭候的老李立刻做出送客的姿勢，弓腰伸手：“大公子請……”
秦子皓臉上恭敬：“孫兒告退，祖父您也不要太辛苦了，實在是不行，叫子皌回來，一起幫著看看也是可以的。”
心裡卻冷笑不止，哼，老東西裝的倒是像，什麼生意？不過就是一堆早就空了殼子的破爛賬。
秦明耀再次頭也不抬的擺擺手，一副全神貫注看賬本的樣子。
待秦子皓的腳步聲遠了，才放下手中一本厚厚的賬簿，看著老李說道：“老太太到底怎麼說？”
老李趕緊趨前一步，低聲說道：“回老爺話，老太太只說福源再不能填錢進去了。”
頓了頓，終於又吞吐了一句，“老太太又說，要老爺凡事多勤謹嚴厲些，別老朽了的木頭似的……”
秦明耀不禁握起右拳頭使勁的敲了敲自已的太陽穴，喃喃的說道：“老太太就知道抱怨我，卻不知道時局的艱難……
那先頭投進去的三十多條大黃魚豈不都是白白的打了水漂，白白便宜了那幫子王八蛋了？”
老李勸道：“老爺，您就想開些吧，如今局勢這樣亂，生意也真是難做。
老太太雖然上了年紀，可並不是真糊塗，這世道，真金白銀還是攥在自已手裡更穩妥些。”
秦明耀嘆了一口氣：“話是這麼說，可再不投入週轉資金，那麼大一個洋行，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的倒閉了不成？我們家可丟不起那個人啊。”
老李臉上不禁露出難色，道：“老爺，時局這樣艱難，撐不下去的多……奴才可不敢再去老太太面前說了，饒是那樣，我還被袁媽說落了好一通。
也難怪，這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先頭各處店鋪的投入費用，皆是老太太小金庫的支撐。如今，老太太那裡，瞧著是真有些吃力了。”
秦明耀不禁冷哼了一聲：“九牛一毛，我心裡清楚著呢，老太太那裡哪就至於拿不出這點錢？就顧不了我們秦公館的臉面了？
又礙著袁媽那老虔婆什麼事了？遲早……”
突然又停止了抱怨，“算了，福源的事情先拖著，過幾天再說吧。”
老李若獲大赦，趕緊連連的點頭哈腰道：“是是是，都說急事慢做，在緩不在急，或者老太太忽然想明白了，事情自然就好辦了。”
第二天早上，大約到了探視病人的時間，秦子皓稟告了祖父祖母，仍舊是獨自坐了汽車去了戰地醫院。
昨天晚上他回到自已母親的住處，揹著妹妹秦美娜，孃兒倆合計了好久。想來想去，這個秦洛書好像暫時還是不能動。
秦家三個老東西對那鄉下丫頭的態度無端透著古怪，細細想來，不由地不令人生疑。
那無端的古怪，毫無疑問，定然是和江家有關係。
自從秦家少爺秦平楚暴斃之後，遭受到沉重打擊的秦明耀精力一年不如一年，太太陳素梅又沉溺於那些達官顯貴家太太們的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