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號,天氣晴,溫度上升。
從隆冬來到盛夏,半年過去,日子好像變得平靜。
從正月十四(二月十一號)被黃隊帶走的那天算起,柯祁因在獄中表現良好,獲減刑六個月。也就是說明年八月,即可離開監獄。
給日曆劃下斜槓的日子裡,許繁喬從家中到畫室,再從畫室回到家中。
每日兩點一線的生活,簡單平淡。
工作室失去陳敘舟以後,二叔親自為工作室招聘了一位副經理。
該經理經驗豐富,能力不錯,很快就將工作室的一切事宜安排妥當。
至於給柯祁寄去的信,許繁喬仍然沒有讓他知曉陳敘舟去世這件事。
她不想隱瞞,可是真的說不出口。
在這期間,江港又出了件大事——施家那位脾氣火爆的二小姐,瘋了。
坊間傳言,這位二小姐似乎受到什麼不得了的刺激,一夜之間變成每天只會沖人傻笑的神經病。
二小姐的老公齊懷北找了私人醫生醫治了很長時間,發現沒有效果,就把二小姐送進了專業的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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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施淺被送進醫院的一週後。
這天,許繁喬獨自驅車前往醫院。
在醫護人員的帶領下,她熟門熟路穿梭在這間醫院裡。
不管來多少次,出現在視野裡的藍白條紋總是會惹得她心口驟緊。
精神病院這種地方,真的不是正常人能待的。這裡雖然寬敞漂亮,同樣壓抑混亂,連空氣都透著森森冷意。
這些病人有的麻木,有的嬉笑,有的躲在門口觀察進出者,有的喜歡對空氣做一些常人看不懂的舉動,有的卻能像正常人一樣翻書看報。
施淺的病房在三樓,特意被齊懷北安排在比較安靜的樓層,適合養病,也適合醫生每日為她就診。
她沒有攻擊人的危險性,許繁喬每次過來,都可以待在她的病房,和她聊天,為她梳頭,像小時候那樣。
跟在醫護人員身後,看到從屋外走出的幾位人影,許繁喬往前行走的步子一頓,唇角扯出一個僵硬假笑。
“宗南哥,嫂子,你們也來了。懷北哥,淺淺她情況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齊懷北說,“跟她說什麼都沒反應,只會重複那一句。”
“喬喬,謝謝你願意經常過來陪我妹妹。”施宗南站在一旁道謝。
面對非要施淺聯姻的死腦筋,許繁喬不知該以怎樣心情應對他,頷首示意之後,便移開與他對視的目光。
蘇錦見狀,拉著許繁喬走到一處陰涼地,笑著問道:“是不是在恨你宗南哥?現在連話都不願意跟他說了。”
“不知道。”許繁喬取下肩上的揹包握在手裡,難以言喻的酸澀凝結在喉間,咽不下,吐不出。
“就是覺得淺淺和敘舟真的很可惜。敘舟的葬禮嫂子你沒來,如果你願意過來看看淺淺哭成什麼樣子,我想你就應該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了。”
順著許繁喬的嘆氣,蘇錦輕輕把她擁在懷裡:“事情發生成這樣,誰都不想,但我們都是凡人,改變不了什麼。如果故事的結局註定是悲劇,不管我們怎樣改變走向,它一定還是悲劇。這是註定的,你明白嗎?”
“嫂子...”許繁喬用力抱住蘇錦,嗓音變重,“如果淺淺能嫁給敘舟...他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你信嗎...”
“我當然信。”蘇錦點頭,替許繁喬擦掉臉上的淚,“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些事情的發生我們阻止不了,可生活還是要繼續往下,我們也要學會接受一切不好的發生。乖,淺淺在等你,快去陪她吧。”
被蘇錦拉著來到施淺的病房外,許繁喬平穩好情緒,仰頭做著深呼吸。
房門被輕輕推開,映入眼簾的身影坐在小床上,手裡抱著一個玩偶。
看到許繁喬走進去,施淺笑著,朝她比了比懷裡的玩偶:“寶...寶...”
許繁喬明白她的意思,拉過椅子坐在她身邊:“嗯,這是小寶,我知道。小寶現在被照顧的很好,你放心。”
“嘻...嘻...”施淺更起勁地比了比懷裡的玩偶,重複方才的話,“寶...寶...”
這些一遍遍口齒不清的重複讓許繁喬習以為然,拿過抽屜裡的梳子,她坐在床沿,開始替施淺梳頭髮。
已經及腰的長髮,還是同以前一樣泛著光澤。施淺愛漂亮,許繁喬記得這丫頭以前最愛去保養她的頭髮。
許繁喬替施淺梳好頭髮,揉揉她的腦袋:“淺淺,今天我給你帶來了一樣東西。其實早該給你看的,只是……”
後面的話不知該如何出口,施淺只顧低頭逗弄她懷裡的玩偶,許繁喬從揹包取出一張照片,遞到她面前。
“你看看這是誰?你還記得嗎?”
醫生說過,病患受到巨大刺激形成知覺和思維的障礙,可透過疏通溝通、心理治療、再加上藥物控制,則有可能恢復。
為了讓施淺恢復,這些日子在醫生的安排下,她每天都會接受多次治療,但效果不是很理想。
其實大家明白這個病的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裡,但顧及到齊懷北,沒有人願意承認讓施淺變瘋的源頭,是已經死去的陳敘舟。
許繁喬帶來的照片,是葬禮之後去陳敘舟新房處理遺物時,在他枕頭下發現的。
照片是陳敘舟在施淺婚禮當天,離開宴會廳之後,與放在廳外用來裝飾的人形立牌,拍得一張合照。
新郎的臉被他的臉擋住,他站在新娘旁邊,眼眶泛紅,鏡片下的眼睛微微彎起。風華正茂,神清骨秀。
許繁喬試著問:“淺淺,他是陳敘舟,小寶的爸爸,還記得嗎?”
施淺看了眼照片就將視線移開。
許繁喬替她捋了捋倏然從耳際滑落的長髮,嘆氣:“你明明都記得小寶,怎麼會把他也忘了呢?”
沉默之中,許繁喬手機忽然響起。
突然出現的鈴聲讓施淺有些慌張,一個勁往床尾縮。安撫好她以後,許繁喬連忙起身,走到門外接過電話。
房門被許繁喬從門外關上,遺落在床邊的照片並沒有被她帶走。施淺變得安靜,緩緩伸手,拿起那張照片。
看清照片背面的字眼,幾滴透明淚珠毫無意外掉落,施淺猛地攥緊身下床單,披散長髮將她的臉龐遮擋。
【淺淺,恨你是假的。我對今晚煙花許願,一祝你身體永遠康健,二祝你一生平安順遂,三祝...祝你婚姻幸福,和睦美滿。留於——10月7號,晚10:4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