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安坐在案桌前,聽著小廝回稟沈棠和何如意二人都離開了,臉上的煩悶之色才稍稍退去。
這一個月以來,他夾在沈棠與何如意之間,左右為難、備受煎熬。
面對兩人,他每走一步都需要深思熟慮,生怕傷害到其中任何一方,無論他怎樣努力想要平衡與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始終無法做到令兩人都滿意。
如此境況,讓他感到無比困惑和疲憊,甚至害怕面對。
小廝退下後,他仰頭靠在椅子上,閉上眼腦海裡卻不斷浮現那張清麗絕俗的面容。
他猛地睜開眼,緊緊皺起了眉。
隨後,蕭淮安拿出一張畫紙,提筆蘸墨在紙上將那人的模樣勾勒了出來。
瑰姿豔逸、溫柔嫻靜,哪怕脫離了蘇家小姐的身份,她還是不減當年風采。
看著畫上之人,蕭淮安不禁回憶起了當年,那年他才十四歲,蘇府舉辦宴會,他和母親受邀前去參加。
在宴席上他一眼便被蘇顏的容貌驚豔到,在得知蘇顏就是與他從小定下婚約之人時,他內心更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在之後的日子裡,他經常跑去蘇府找蘇顏,不是送首飾就是送吃的,只為博得美人一笑。
彼時的蘇顏嬌軟可愛、一笑傾城,蕭淮安在心中暗暗發誓若能娶得顏兒為妻,他此生絕不納妾,絕不負她。
然而,天不遂人願,父親在戰事中傷了雙腿無法再上戰場建立功勳,侯府如同失去頂樑柱,往日輝煌逐漸走向衰敗。
不久,蘇家又傳出蘇顏不是蘇家親生女兒的傳聞。
他曾跪到母親面前,堅持不論蘇顏什麼身份他都要娶,可卻遭到了母親的嚴厲斥責。
“淮安,你要明白,與你定下婚約的是蘇家千金,而不是蘇顏這個人,她脫離了蘇家千金這個身份,於侯府於你都毫無益處。”
母親的話如同一盆涼水徹底澆醒了他。
是啊,侯府如今的狀況,他根本沒得選。
一盞茶的功夫,女子出塵脫俗、嫋娜娉婷的身姿便躍然於紙上。
蕭淮安將毛筆置於筆架上,抬手輕撫在畫中女子的臉龐,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世子。”
這時,門外又傳來小廝的聲音。
蕭淮安連忙斂下情緒,迅速將畫紙捲起來藏進了抽屜裡。
“什麼事?”
小廝進來後,回稟道:“世子,夫人讓您到扶春院去一趟。”
“知道了。”
理了理衣袖,蕭淮安起身出了書香閣,朝著扶春院去了。
蕭夫人剛與府中管事對完賬本,這會兒臉色不是很好,見蕭淮安進來,她直接問道:“淮安,聽說你這幾日都歇在書房,怎麼回事?”
蕭淮安躬身行了一禮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眼略顯憔悴的蕭夫人,他回道:“回母親,兒子只是這幾日心情有些煩悶故才歇在書房,母親不必憂心。”
聽到這話,蕭夫人也頗為心疼的嘆了口氣,“母親知道,那沈棠和何如意之間明爭暗鬥,你夾在中間為難,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蕭淮安垂首,沒有說話。
沈棠從小在鄉下長大,蠻橫不講理就罷了,何如意這位從小在閨閣裡就被稱讚溫柔賢淑的尚書府小姐,竟也為了爭寵使起了手段。
他實在是很累,只有住在書房才能靜一靜心。
蕭夫人看著他,繼續道:“可不管怎麼樣,你也不能選擇逃避,後宅之爭一向如此,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你要做的,是儘快讓她們二人懷上蕭家的骨肉,你可明白?”
只有讓她二人懷上蕭家的骨肉,才有望讓何敬與蘇成志在皇上面前為他說話,提拔一二。
今日管事的送來賬本,蕭夫人翻看之後,發現公中能支取的現銀竟只剩下千兩不足,那些商鋪租金與佃田租金,一年也不過千兩,除此之外,侯府再無別的進項。
老侯爺雙腿時犯舊疾,得花銀子診治,再加上侯府各處開銷也不小,長此以往下去,侯府不出三年就會徹底淪為空殼子。
如今蕭夫人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蕭淮安身上,指望他能得到兩位岳丈的提攜,好撐起侯府。
蕭淮安也明白母親話裡的意思,他垂眸道:“兒子明白。”
出了扶春院,蕭淮安站在月洞門口深深吸了口氣。
隨後,轉身朝月意閣走去。
走到一半時,他似乎聽到一旁的假山後隱約傳來女子的哭泣聲。
蕭淮安頓住步子,讓身邊的小廝周平去看看怎麼回事。
沒多會兒,周平便將哭泣的女子帶到了蕭淮安面前,蕭淮安抬眼一看,發現是沈棠的貼身丫鬟,好像是叫什麼冬枝的。
他還記得,這丫鬟從前是在蘇顏身邊伺候的。
他問:“你不在少夫人院中伺候,躲這兒哭什麼?”
冬枝連忙擦去眼淚,支支吾吾回話道:“回世子,沒、沒什麼。”
見她如此,蕭淮安本不願多問,但瞥見她兩邊耳朵戴著一對白玉蘭耳墜,這耳墜他從前見蘇顏戴過幾次,如今出現在這丫鬟身上,想必是蘇顏賞給她的。
念及此,他便又開口道:“不用害怕,若是受了委屈你儘管說便是,我為你討個公道。”
聽到這話的冬枝當即愣在原地,一雙紅彤彤的杏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蕭淮安。
眼前這個玉樹臨風、矜貴風逸的世子爺,竟然會對她這樣的下人說出為她討個公道這樣的話,一時間,冬枝內心惶恐又欣喜。
無錯書吧她之所以會哭,是因為今日世子爺拒見沈棠,沈棠回海棠院後十分生氣,冬枝為她捏肩的時候只是力度稍微重了些便被氣頭上的沈棠狠狠甩了兩巴掌。
但這些她不能對世子爺說,否則她只會被沈棠罰得更慘。
於是,冬枝搖搖頭笑道:“多謝世子爺關心,奴婢真的沒事,海棠院還有活兒等著奴婢去做,奴婢就先告退了。”說完,她便福身行了一禮轉身回了海棠院。
看著她慌忙跑走的背影,蕭淮安若有所思,頓了頓,他對周平道:“去海棠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