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爸爸參加季洪森婚禮第二天,風塵僕僕回到家,對季媽媽說了句,“幸好去了一趟”,撲到床上睡了。
他坐臥鋪回來,還是累的要命。
從出發到回程,沒給自已多留一點時間。
本意是想著,到那裡走一趟,形式上到了,他心裡這樁事,就此了結。
沒想到,走了一趟,他改了心思。
這個大兒子,他要好好對待,今後要是藍藍生孩子,他們做爺爺奶奶的,也要送點東西。
季媽媽對季爸爸說的話沒聽懂,知道一個事,老伴走這一趟,有新發現。
她瞭解季爸爸,這些年,風裡來雨裡去,兩個人面對的事太多了。
一個人投過來個眼神,對方立刻知道下面該做什麼
季洪森和藍藍結婚,她對季洪森隱晦地提過不同意見。後來,和季爸爸詳細說過。
季爸爸說的一定和他們倆無關。
那就是當地有什麼,讓季爸爸覺得值得投入的東西。
算了,等他睡醒了再問吧。
冬天的下午,爐子裡的熱氣把房間裡烘的暖暖的。
季洪遠不在家,自從回了柳林莊衛生站,他就沒再回來。
季媽媽認定是許春華拉住季洪遠,不讓他回來。
什麼時候,季洪遠能懂事,找個讓家裡人放心的姑娘,他就長大了。
三個孩子在她眼前長大:季洪森從不讓人操心,下鄉,招工,娶媳婦,都是自已張羅的;季紅娜,一點點看著,從毛紡廠女工,到工會女工委員,再找個不錯的物件,後面的日子,沒差的;就是這個老三,從小沒讓她省心,什麼都做不好,上面有哥哥姐姐,到他那裡,就剩下玩了。
好不容易有個工作,剛放下點心,找了個物件,又不順眼。
家庭不好,性格不好,這是季媽媽不滿意的地方。
聽說,許春華的爸爸是老師。
她那樣,一點沒老師子女的樣子,看著就不順氣。
季媽媽和小兒子,吵也吵了,鬧也鬧了。
現在看,白吵了,白鬧了。
人家還有衛生站可以待著,不高興騎車就跑,剩下老兩口,挺沒意思的。
有一天,季爸爸對季媽媽說:“你和洪遠吵架,越吵他和那個許春華越膩乎。你別管他,可能反倒更好。”
這個話,季媽媽不是沒想過。
她是真不甘心。
明明那麼個不討喜也不順服的姑娘,自已兒子怎麼就看她順眼了呢。
季媽媽心裡,這個事堵的她飯吃不下,覺睡不好,就差把許春華找來,懟著臉問。
她當然知道這麼做不行。
許春華正大光明出現在她眼前,一定是季洪遠帶著回來的。
他們要麼同意,要麼以後失去這個兒子。
季媽媽煩惱著季洪遠和許春華的事,從爐子下面的灰裡,扒出來個烤土豆,敲打敲打外面黑黑的殼,擠開,露出裡面黃澄澄的軟芯,熱氣散出來。
季媽媽忽然想到藍藍,外表一副神經不太對路的勁,季洪森怎麼看中的她,還娶了她。老伴參加婚禮回來,居然認為該走這一趟。
季媽媽把土豆吃到嘴裡,綿軟,香甜。
還有季紅娜,她說過給季洪森帶一份她的心意。
同是兄妹,季洪遠沒想起來要這樣做。
他那份,是季爸爸季媽媽出的。
元旦剛過,他們都大了一歲。
今年,季紅娜會不會找個物件。
她現在是女工委員,給她介紹的物件,條件應該都是不錯的。
怎麼也比許春華那樣的強。
季媽媽不能想許春華,想起來,她就透不過氣。
偏偏這個名字自已長了腳,每每出現的特別突兀。
如果有個東西能把這個名字,從季媽媽的腦海裡摳出去,她肯定去尋來。
季爸爸這一覺睡到晚上,迷迷糊糊醒過來,說是餓了,要吃的。
季媽媽趕緊把溫好的飯菜端上桌,季爸爸喝了口水,埋頭一通狂吃。
季爸爸吃好,季媽媽把一切都收拾妥當,季爸爸靠著床幫,半天沒說話。
季媽媽先去洗碗,這個時候,多半是季爸爸在捋思路。
他要說重要的話之前,通常這樣。
季媽媽把碗啊盤啊處理好,再進來,季爸爸已經端著杯子喝茶。
“我這趟去洪森那裡,看了他工作的地方,娶的姑娘和她家裡人。別的不說,洪森他老丈人那家人,咱們見個面都不虧。”
季爸爸從這說起,把過程講了一遍。
季媽媽越聽越覺得哪裡不對,“藍藍在婚禮上,沒出什麼特別的事?”
“沒有,不僅沒有,還特別出挑。洪森的岳父和岳母應該不是當地人,他們和我們可能差不多,都是從別的地方遷過去的。”
“你說,你這趟去的不虧,主要是說這些?”
季爸爸點點頭,又搖搖頭,“是,又不是。”
“你什麼意思?”
“我有個直覺,洪森以後還會發展的,我們養育了他那麼多年,他是什麼性格,咱們最清楚。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成大器。”
“我還以為你發現什麼,大驚小怪的。反正去也去了,該給他的給了,咱們盡到心,以後什麼時候想起來,對得起他。”
季媽媽覺得季爸爸大驚小怪,胡思亂想,沒往心裡去。
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冬去春來,日子一天天過著,季洪遠和許春華的事,還被季媽媽拒絕,這邊季紅娜和夏長勝的事,慢慢浮出水面。
先發現這個事的是夏國寧。
每次夏長勝出差到外地,都會給夏國寧帶點當地特產或者別的什麼。
這次夏長勝去杭城,帶的絲綢圍巾,夏國寧從哥哥包裡取出來,發現有三條。
一條給媽媽,一條是自已的,另外一條是給誰的?
她悄悄告訴了於淑蘭,娘倆都想起來當初在友誼商店遇到的那對母女。
“媽,你說會是那個姑娘嗎?”夏國寧和於淑蘭一起猜,夏國寧想到就說出來。
“我也想到了,可你哥從來沒露過,要不你去問問?順便問問家裡是什麼情況。”
於淑蘭讓女兒去問,免得兒子尷尬。
自已的兒子自已知道,沒有特別把握的事,輕易不會開口。
“媽,你問的話,他肯定不會搪塞你。我去問,他隨便兩句話就打發我。”
“要是他和那個姑娘關係還沒定下來,我去問了,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讓他為難。你問的話,正好可以探探底,他要是沒有物件和有物件,從回答就能知道。”
於淑蘭勸了女兒,指著兒子房間,一努嘴,“快去吧。”
夏國寧得了媽媽授意,一臉知道秘密的表情,進了夏長勝房間。
五分鐘後,無精打采回來,一屁股坐到媽媽面前,“他說我想多了。”
於淑蘭一愣,隨即笑了,“咱們再等等,看看到底是誰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