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紅娜和季媽媽通話時，季媽媽沒有主動提到季洪遠。

甚至在季紅娜詢問季洪遠近況，季媽媽也只是平淡地說“還好”。

太不正常了。

季媽媽心目中，季洪遠應該是永遠有追求，向上，連做赤腳醫生，都和其他地方的赤腳醫生不一樣，能拿到幹部身份。

季紅娜還記得，季媽媽告訴她，季洪遠不僅自已找到赤腳醫生崗位，還有了身份。

聽筒裡傳來她激動萬分的語氣，這邊季紅娜的心隨著季媽媽，上下起伏，和聽了個曲折離奇的故事一樣。

季紅娜知道季媽媽既不想說季洪遠，她再問，也問不出什麼。

和季媽媽又聊了幾句別的，懷著好奇心，放下電話。

季媽媽答應回市裡，給季洪森準備結婚賀禮。

老大結婚，娶的媳婦她看不上，可到底離的遠。

人家自已過日子，愛怎麼過怎麼過，她管不著，也不想管。

在季媽媽心裡，她的責任，從季洪森下鄉那天，已經完成。

之後，全當個親戚處著。

還想過，季洪森會不會要求病退回城，或者讓季爸爸找關係推薦上大學。

結果都沒有。

季洪森只在剛去N省不久，寫過一封帶著淚痕的信。

之後，很少寫信，更少把自已的變化和季爸爸季媽媽說。

有一次，季媽媽對季爸爸說過，“老大會不會白養了？咱們到底是把他從那麼小，帶到下鄉。”

季爸爸看報紙，頭都沒抬，“洪森那孩子，心裡有數。等過些年，該回報的自然都給到位。說不定，洪遠以後要靠他。”

季媽媽把衣服疊平整，“也說不定洪森要靠洪遠。將來的事，誰知道。就像現在，咱們倆都在郊縣，跟著洪遠，兩年前跟我說這個，我一定不信。”

季爸爸笑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幾個月前，季洪森帶著藍藍回J市，季媽媽見到藍藍，就不喜歡。

她不會直接說，對季洪森也是試探性的表達一下。

季洪森聽懂了，沒理季媽媽，只說自已的事自已知道。

季媽媽就不再管。

將在外，君命還有所不受。

她一個嬸嬸，對侄子的事，說多了，不好。

尤其是季洪森這樣的，更是給自已找事。

從季洪森那邊琢磨，藍藍肯定有他非常喜歡的地方，才能總帶著寵溺的眼光，看她做什麼都好。

明顯昏頭了。

季媽媽回去和季爸爸說的時候，下了斷語。

季爸爸不以為意，“他能找到喜歡的人，是他的運氣。一時半刻昏了頭，也不奇怪。他爸當初如果不昏頭，也不會有後邊的事。”

季媽媽沒再說下去。

季洪森結婚，她作為男方這邊的長輩，從哪個方面講，都應該給個像樣的東西。

和季爸爸說起來，季爸爸問起來家裡的存款，“洪森結婚，咱們應該出大頭。”

“什麼大頭？”季媽媽不解，“你想去一趟？”

“也不是不行。”

季爸爸的回答讓季媽媽大吃一驚。

“他結婚，和你有什麼關係。咱們給他東西，哪怕是錢，都可以。幹嘛非要去一趟？”季媽媽的話音越來越大，眼睛瞪起來，鼻孔張大好多。

季爸爸搖搖頭，“他爸當初把他和紅娜丟下，他已經記事了。這些年，咱們在洪遠身上下的功夫大，他知道。他在那個小地方，結婚，過日子，看上去，和咱們沒什麼關係。長遠考慮，我總覺得不應該就這麼淡下去。”

季爸爸忽然嘆氣，“你回來說，藍藍是當地一個廠長的女兒，洪森能娶到她，本事不小。萬一有一天，洪遠要是需要洪森支援，那時候再找他，人家袖手旁觀，你挑不出理來。他給紅娜的信裡，說家人要是忙，不用來。這話，本身已經有淡下去的意思。”

季媽媽進到裡屋，找出來存摺，“還有400多。”

“夠了，我去一趟。咱們季家娶兒媳婦，我這個長輩到場，給洪森壯壯氣勢。你去找點能拿的出手的東西，不在多，要精。你再借點錢，我帶著，把場面圓過來。”

知道季媽媽不樂意，季爸爸拍拍季媽媽的肩膀，“你想，他既然都說了不用家人到場，肯定東西都置辦齊全。咱們錦上添花，就是個意思，不用怎麼花錢。”

季媽媽知道季爸爸決定的事，一定要做的。

“我明天回市裡，給洪森買點時興的東西，你帶給他們，算咱們一份心意。”

季紅娜這天回家有點晚，女工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出來一些事，她把事情解決清楚，又和夏長勝見面說了說話，心裡的甜蜜一絲絲包裹著，看見房間裡亮著燈，知道是季媽媽回來了。

季媽媽手邊放著一個包袱，正在整理另外一個網兜，裡面花花綠綠的。

“媽，您回來了，這些是給洪遠的？”

“是給你大哥的。你上次不是說他要結婚嗎，你爸和我商量過了，他結婚是人生大事，咱們這邊怎麼說也是男方，總要有人參加他的婚禮。你爸說他去，已經請好假了，我回來置辦點結婚需要的東西，讓你爸帶著。”

季媽媽說的，季紅娜完全沒想到。

她還以為，季洪森結婚這個事，他們知道就過去了，沒想到季爸爸還要去參加，季媽媽特意回市裡買了東西，要給大哥帶過去。

“大哥的信裡說，咱們要是事多，不去也沒事。他那邊應該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

季紅娜說的和季爸爸說的差不多，季媽媽深深看了眼這個女兒，果然越來越長進，這些都能想到。

“按說，咱們都該去。可每個人都有事，派你爸當代表，把咱們的那份心意帶過去。對女方那邊，禮數也周到。”

季媽媽話說的圓滿，季紅娜的眼睛有些酸澀。

她去櫃子那裡，翻出來自已的存摺，“媽你今晚不走吧，我明天取點錢，你給大哥帶過去，是我的一份心意。”

“我一會兒就走，回去還要把東西好好整整，你大哥說元旦結婚，也不知道他具體是哪天，想著馬上就到了，讓你爸趕緊去。錢先給你墊上，等回來你再給。”

季媽媽說著，就起身，拿著一個包袱一個包包，要出門去長途車站。

“媽，你帶這麼多東西，現在太晚了，我送你吧。”

季紅娜主動提出來。

季紅娜推著她的男式28大槓腳踏車，上面帶著季媽媽的兩個包，送季媽媽到公交車站，看著季媽媽上車，季紅娜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