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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淚溼袈裟

一連兩個月柳映溪都未曾見到小妹,小林子多次去請都不見人。

“這個丫頭終日也不知去了哪裡,真是叫人擔心。”柳映溪放下手中的插花剪刀,默默凝視窗外,

“一連十幾封信寄出去,皇上也未回信。”

“皇貴妃您別多想,浣貴人向來性子調皮,如今前朝有老爺後宮有您,皇后身子不爽近來也少見人,一切還不是您說了算,哪裡有人敢對浣貴人不敬。”

吉祥一面寬慰著柳映溪一面將軟墊放在石凳上。

柳映溪望著御花園滿園的盛夏,心中不知為何總是七上八下。

“貧僧參見皇貴妃。”

顧予臣手持佛珠神采奕奕,只是戴著一張面具。

“住持,好久不見。”

柳映溪淚光攢動,那面具下必然是因自已燒得面目全非的臉。

“你總是不見人,如今看來總算無礙,身子可好全?”

“多謝皇貴妃體恤,貧僧身子無礙。”顧予臣恭敬行禮。

“貧僧還未恭祝皇貴妃晉升和得子之喜,今日特來奉上一串佛珠,願皇貴妃歲歲安寧,一生喜樂。”

小林子見狀命所有人都退下,涼亭裡只有二人。

柳映溪輕輕接過佛珠,這佛珠不知由何種材質製成自帶淡淡香氣,觸之溫潤清涼,宛如清泉撫手。

“多謝。”柳映溪哽咽道,

“不知為何,近日總是心神不寧,還總是夢見環翠,我......見你無恙,總算放下一樁心事。”

“放下一樁心事,心中還有無數心事,貧僧可否為皇貴妃搭脈?”顧予臣恭敬有禮。

柳映溪點頭示意,目光卻緊緊鎖定其雙眸,顧予臣不知為何多次故意避開。

“皇貴妃,您這是孕中多思。”顧予臣頓了頓,

“一則擔心前朝,二來擔心後宮,三則擔心柳家,四來憂心皇上,五則惦念貧僧,皇貴妃,孕中切記多思,珍重自身才是。”

“你雖未出關但時常遣人送來佛經,本宮讀來倒是十分靜心,只是放下佛經,又是紅塵。”

柳映溪內心酸澀,淚光瀲灩,此刻在老朋友面前她才敢將自已的脆弱暴露。

顧予臣沉默片刻,似乎在尋找安慰之語,卻不知如何回話,

“皇貴妃,前朝有劉大人自然寬心,後宮自你孕後可有波瀾?想必皇上早已籌謀得當。”

他見柳映溪眉心紓解,繼續道,

“至於皇上,他帶領七十萬大軍揮軍北上,天子親征最能鼓舞士氣,況且有柳清風大將軍王在,皇貴妃實屬多慮了。”

“再者......貧僧只是閉關禮佛,並無大礙。”

“可否給本宮看看你的臉?”

柳映溪說著伸手去摘面具,顧予臣驚地後退兩步。

“皇貴妃,貧僧如今面貌醜陋,若是驚了胎如何是好?”

“你若真的想讓我放心就不許動。”柳映溪急道,一邊起身緩緩上前。

顧予臣本想後退卻被柳映溪一把抓住胳膊,另一隻手緩緩摘下面具。

儘管她做好了準備,可還是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一愣。

昔日迷倒京城萬千少女的臉如今瘢痕叢生,如冬日枯黃藤蔓滿臉蜿蜒攀爬。

顧予臣立即帶好面具,“貧僧的錯,驚了皇貴妃。”

“臉上況且如此,更何談身上......”柳映溪淚眼婆娑。

“皇貴妃多慮了,貧僧說了一切無礙,皮肉之苦而已,算不得什麼。”

柳映溪見他解釋更知其嚴重程度,一連幾個月敝人不見,如今雖“大好”卻還這般情形,可想而知從前光景。

“顧予臣,為了我,你連命都不要了......”

柳映溪顆顆淚滴滑落,許多情緒的隱忍,此刻周圍沒人,她才終於可以盡情釋放。

顧予臣雙眸通紅,一把將之摟在懷裡,柳映溪終於放聲大哭。

“沒事的,沒事的......”

顧予臣溫柔地輕撫其背安慰道。

幼時的柳映溪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時而爬樹時而看書,敢放聲大哭大笑。

自從得知進宮後的那刻起,她似乎一夜之間就變了個人。

進宮以後,這金碧輝煌的層層宮門卻鎖住了她一生的歡愉。

再快樂再無憂無慮的童年,終究回不去了......

而自已要做的,就是與她一同進宮。

誰說世上的守護只有夫君一種?只要見她一世平安,出家為僧又何妨。

顧予臣清楚此刻不能推開她,禁錮束縛了這麼多年,她好不容易可以盡情發洩,若非孕中情緒使然,她不知還會收斂多久。

若是被別人看見自已必然會承擔一切。

他畢生所求,不過懷中的女子喜樂安康。

顧予臣輕輕拍打著,宛如哄孩子一般輕聲呢喃,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沒事的......”

不知哭了許久,柳映溪雙眼紅腫心情卻倍感舒暢,彷彿積壓多年的心事一朝吐露。

小林子心疼地找雞蛋給她敷眼睛,吉祥見此情形沉默不語。

顧予臣剛回寶華殿,正好見柳浣月走了出來。

“浣貴人萬安。”

柳浣月抬頭一看,上下打量後先是怔了怔,隨即笑道:

“顧予臣為何淚溼袈裟呀?”

“小主喚錯了......”顧予臣似乎有些慌亂。

“喚錯的是你,開口便稱浣貴人而非施主,袈裟淚溼襟,住持真是世外高人。”柳浣月故意高聲道,

“我來替你說吧,你脫口而出浣貴人必然是因姐姐之故,可惜如今我都不敢稱二姐的皇貴妃,你卻敢直呼其妹塵世俗稱,顧予臣,你到底出家了沒有?”

二人在門口僵持,幾個姑子行禮後匆匆離去。

“小主有何事進殿再說。”顧予臣瞥了一眼周圍道。

“不必,此殿本就為靜岸師太所建,雖然後來因你入寺將之一分為二,但寺中從未傳出尼姑和尚不苟之事,想來必然是靜岸和住持治理嚴明。”

柳浣月緩緩略過顧予臣,“只是顧予臣,你理得清塵世,可理得清自已的心?”

對視瞬間,柳浣月捕捉到了顧予臣眼中的一切慌亂,隨即冷笑一聲,

“她已身為皇貴妃必然自保綽綽有餘,為何你們仍然人人對她愛護有加,那我呢?我在皇上面前算什麼?在二姐面前又算什麼?在眾人面前又算什麼......”

顧予臣看著曾經天真無邪的柳浣月如今竟然說出這番話,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個一塊桂花糖糕便能哄好的柳浣月哪裡去了?

那個曾經明知姐姐毒害自已,她也要長跪於乾清宮門口三天三夜直至昏倒的柳浣月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