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秦昕月早早地就醒了。
大宇是麵包師,上班要比他們早,凌晨的天還黝黑的時候,他就起了床去衛生間洗漱。
衛生間就在客廳沙發的對面,等大宇洗漱完,開門就看到秦昕月已經坐了起來。
“這麼早?”
思思還在屋裡睡覺,驚訝之餘,大宇輕聲詢問道。
“呃...嗯。”剛起床的秦昕月腦袋還是懵懵的,她反應了一會兒才呆呆地回道,“現在幾點?”
“五點啊。”大宇看秦昕月一臉懵的樣子,勸道,“你和思思不是九點上班嗎,還早呢,你再睡會兒吧。”
秦昕月呆愣地點了個頭,但沒有立即躺下。
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個地方睡覺,這一晚秦昕月睡得並不踏實。一直到大宇輕手輕腳地進了臥屋,換好衣服出了門,秦昕月都還頂著睏意,遲遲沒有睡著。
她躡手躡腳地穿上衣服,反倒是拿上客廳小桌子上的鑰匙,出了門。
一股清涼的冷氣鑽入她的鼻腔,弄走了睏意。她站在半露天的走廊上,點了根菸,眺望著遠方。
天還有些黑,立交橋上只有零星的幾輛車穿過,就好像她還在昨天,可離家出走的事又好像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深吸了口煙,尼古丁麻痺了她不安的神經,想到自已又重新擁有了自由時,一股酸澀又激揚的複雜情緒縈繞在她心間。
她失去了她的家,但她應該擁抱了未來吧?
一口白霧從秦昕月嘴裡吐出,在凌晨的空氣裡飄散,她突然想起了R。
那一句話再次充斥在自已的腦海裡,升起了那虛妄的勇氣。秦昕月的眼睛裡明滅起微弱的光,彷彿已然看見了自由的自已。這種幻想在腦海裡膨脹鼓動著,刺激得她掐著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秦昕月再次進入了迷途,宣誓般在個人主頁裡發了一段話。
等溫軟軟起床時已經是大中午了。
溫軟軟打著哈欠,把窗簾拉開,明亮的光線一瞬間照滿了整間臥室。被突如其來的陽光晃住了眼,溫軟軟眯起眼睛,看到已經日上三竿,心裡突然一揪,慚愧了起來。
這日子屬實過得有點頹廢了。
溫軟軟慢悠悠地開啟了臥室門,卻看見客廳也靜悄悄的,昨晚和曲夢楠看電視劇,玩遊戲時吃剩的零食袋和果皮還在茶几上面胡亂地擺著。目光瞥到一側,曲夢楠那屋的門也是緊閉著的。
得,還有一個比自已更懶的。
溫軟軟去了趟衛生間,洗漱了一番之後回到客廳裡坐著,翻起了外賣軟體。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曲夢楠那屋的門才“吱嘎”一聲被開啟了。
曲夢楠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踉蹌著走出來,見到蜷腿坐在沙發裡的溫軟軟時,伸了個懶腰說道。
“醒的挺早啊。”
“都中午了...算了,我也剛醒。”原本嗔怪的話到嘴邊一轉,溫軟軟想想自已也是那個五十步的。
曲夢楠從床上換成了在沙發上躺著,覺還沒醒的她困得直打哈欠,她餘光看到一臉精神地看著手機的溫軟軟,睡眼惺忪地問道。
“你一大早捧著手機,一臉精神地幹嘛呢?”
溫軟軟剛剛在迷途,還未從剛看到的帖子裡緩過神,聽到曲夢楠的話,她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盯著曲夢楠,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說道。
“老曲...我跟你講,我一週前給一個人看了塔羅.......”
.......
X這個人是溫軟軟註冊迷途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這麼問問題,還打賞這麼多錢的人。
那個問題,就好像一個喝醉的人,胡亂發的一個問題。
她雖然認真的看了牌面,但也只是當做半個消遣一樣回答的問題。
可她也沒想到,X還很認真地找到自已探討答案,沒聊幾句,還給了一百打賞。
在溫軟軟解過牌的人中,不乏一些回來找溫軟軟仔細詢問解牌細節,以及興高采烈地回來反饋的人,這些人或多或少的會打賞一些錢,但最多也沒超過過20元。
這麼相比X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溫軟軟想要把錢轉回給X,可是要對方微信被委婉的拒絕了,要手機號想充值,對方也給拒絕了。
無奈之下,溫軟軟只能說以後有問題可以隨時來找自已解牌。
但那人說了句“好”以後,就再也沒發過一句話。
溫軟軟看出來了這個人回答地很敷衍,也發現對方很高冷。
......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曲夢楠咋舌道。
“這人可真有錢啊,隨隨便便就是一百。”
溫軟軟微攏起眉頭,說:“可能...也不是隨隨便便吧......”
“嗨,管他是不是呢。你說人家給都給你了,你就收唄。你還說以後給她免費佔卜幹嘛?”
“這不一樣...我老是覺得不對勁,我感覺她誤會了點什麼。”溫軟軟凝眸說,“這不,我剛剛去看了她主頁,就看到她在凌晨發了個帖子。”
溫軟軟伸出手,手掌裡躺著手機,螢幕上是迷途的頁面。
上面寫著:
曾經有酒有夢,曾經還有曾經,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我放棄了這一切,應該能擁抱未來了吧。
曲夢楠眯起眼,仔細地把這兩行字看了一遍,她沉吟一聲說:“嗯...寫得挺文藝的。”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溫軟軟哭笑不得,“我感覺——”
“叮鈴鈴——有人按看門老大爺。”
突然甜膩的聲音響徹整個客廳,阿布聽到門鈴聲也立即警覺地朝著門口叫了起來。
兩聲巨響打斷了溫軟軟的話,兩人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之後,溫軟軟這才想起來是外賣到了。
“是我的外賣!”
溫軟軟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去門口接過外賣後,衝曲夢楠說道。
“你剛剛沒醒,我就先點了外賣,帶上你的份了。”
曲夢楠聞著飯菜的香氣,走到了餐桌前,笑了一聲說:“真好啊,一起來就有飯吃。等會兒我微信轉錢給你。”
“嗯,好。”溫軟軟低頭拆起外賣。
曲夢楠目光瞥過溫軟軟的臉,她對溫軟軟沒說完的話一點興趣也沒有,轉而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說道。
“你也別想太多。看這個人說的話,應該是年齡還小吧?現在的小孩都這樣——多愁善感的,一點事就會浮想聯翩,其實根本沒多大事。”
曲夢楠坐了下來,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她提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又說:“哎,說起來,誰沒經歷過那個年紀呢。說到底就是還年輕,還幼稚,什麼事都像是天大的事一樣。”
聽著這些話,溫軟軟表情懨懨的。
【可我還是覺得她的狀態有點奇怪。】
她心裡想道。
等吃完飯後,溫軟軟還是在那個帖子下面試探性地發了一個“?”。
這時的咖啡廳,正是人流量最多的時候。秦昕月和思思在吧檯裡忙得腳底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等店裡終於安定下來之後,站在收銀臺前核對賬單的秦昕月,一抬頭透過玻璃門剛好看見了店長。
店長正站在外面抽菸。
秦昕月立即匆匆地對思思說了一句,“我出去抽根菸”,就一溜煙地跑到了外面。
她正好有事問店長。
“怎麼突然回來了,那邊不忙了嗎?”
剛走到店長旁邊,秦昕月就先問道。
“還行。”店長看到突然出現的秦昕月有點意外地挑了個眉,她瞥了一眼秦昕月身上單薄的工作服,問,“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不冷。”秦昕月笑了笑,從圍裙兜裡掏出煙盒,也跟著點了一根菸。
店長皺了皺眉,“這都什麼天了,就穿個襯衫出來,該感冒了。你把煙給我,你進去套個外套再出來。”
說著就朝著秦昕月嘴裡的煙,伸出了手。
“不用...”
“反正我也抽完了,那我進去給你拿。”
“......”秦昕月抓住要進門的店長,哭笑不得的說,“不是,我是有事想問你。”
店長頓時停住了腳步,她疑惑地看向秦昕月。
秦昕月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說:“我想問問儲備店長的事......”
“哦....”店長餘光瞅了一眼咖啡廳大門上的監控器,腦袋微微往另一個方向一撇,低聲說,“這兒有監控,不好說,你跟我去那邊。”
兩人一起往監控死角挪動,店長小聲的問:“你要問什麼?”
“儲備店長的工資定了嗎?”
“現在聽說的是四千底薪,沒有售卡提成,但是有1%的營業額提成,營業額包括充卡的錢。怎麼,你要自薦了啊?”
店長上下打量了眼秦昕月。
但秦昕月沒有回答店長,她在心裡快速的算了一遍,蹙起眉,說:“那不是跟我現在的工資差不多嗎?”
“但是還會有獎金啊。而且以後是可以晉升店長的。”店長壓低嗓音說,“最近公司在招聘運營總監,我聽那意思是過不了多久,還會再開一個店。到時候就直接能當店長了啊。”
聽到這裡,秦昕月皺起了眉,神情不定地低頭想著什麼。
店長剛要問她,就見秦昕月目光幽幽地問自已:“你說幹這行,除了當店長還有別的路嗎?”
店長一時啞然。她沒想過這種問題,自從高中輟學,她幹過太多種工作,一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她的目的是想留住秦昕月。
店長沉思了一會兒,說:“服務行業都是這樣的,幹好了就升領班,當店長,總店長。要是運氣好,進了連鎖店,還能當個區域經理....而且像我們店這種待遇好,工資高的地方真的挺難找的。”
“那在這裡當過店長以後,未來會好找工作嗎?”秦昕月接著問。
店長斟字酌句地說:“一般的話,你就算在這裡當過店長,也不一定能去別的店裡當店長。因為每個店的運營模式都是不一樣的,一般都是內部提升。”
秦昕月像是有備而來,又立即問道。
“那不就等於跟這個店繫結了嗎?這個店完了,我也就完了,得重頭開始。”
秦昕月好像就是來找麻煩的,說得話實在是不好聽。
店長也徹底沒有話可講了。她表情凝重地拍了拍秦昕月單薄的肩膀,說,“別想太多。現在這個店的勢頭正好,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她低頭看了眼秦昕月手指間夾著的煙,“煙都快燃完了。抽完快回去上班吧。”
店長走了。
秦昕月把都快燃到菸蒂的煙扔在了地上,從煙盒裡又拿了一根菸點上。
與她想的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