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中回來,已經過了一週。
秦昕月依舊沒做好決定,她父親也依然沒有找自已的跡象,但謝天謝地的是,她終於要從分店調回總店了。
最後一天在分店上完班,秦昕月早早地回了家。
家裡還是無比冷清的樣子。
馬上就要聖誕節了,一想到其他人的家裡都會是其樂融融的模樣,秦昕月就心酸了起來。
以前她還沒出國的時候,每年的聖誕節繼母都會安排的很溫馨。繼母會在客廳裡擺上聖誕樹,自已則會帶著弟弟妹妹歡天喜地地裝飾聖誕樹,秦父也會早早回家,給每個人發上禮物,再一起吃上一頓豐盛的晚餐。
可現在只有落了一層灰的空蕩蕩的客廳。
越是臨近年底,她和家庭的矛盾就顯露地越發尖銳。秦昕月黯然地垂下了眸,無論是繼母還是秦父都沒有給自已發過一條訊息。
自已應該是被拋棄了吧。
如平時一樣,秦昕月先洗完澡,再把衣服平鋪晾在屋裡的桌子上後,就關上了門,縮在了被窩裡。
情緒低靡的秦昕月突然想起一週前在迷途發過的問題。
當她開啟app時,就看到自已的問題下面,已經有了很多大段的解牌答案。
但這些答案都大同小異,大概就是說牌面上先是自已確實有一個難忘的感情,也因為這段感情受到了傷害和負面的影響。但未來卻是光明的,如果積極面對過去的失敗,就會擁有一段新的感情。
秦昕月輕哼了一聲,無奈地搖了個頭,自言自語道。
“這都是什麼啊,誰不知道這些啊。”
秦昕月拿了根菸,壓在嘴唇上,意興闌珊地劃過一個個解牌答案。突然,秦昕月的眼睛眯了起來,她的目光停在了一個極短的答案上。
是一個叫R的塔羅師:“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這句話似乎帶了某種魔力,吸引著秦昕月。
她蹙起了眉,相比其他大篇幅專業的解牌,這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反倒讓她沉思了起來。她手指輕點在這個塔羅師的頭像,進入了對方主頁,意外地發現這個人的好評率竟然高達4.9。
個人主頁上也沒有多少照片和帖子,但頭像下面卻有一個“le”的標籤,而且IP還顯示在S市。
秦昕月突然對這個回答認真了起來。她思忖了片刻後,點開了這個人的私聊,將自已的疑惑發了過去。
“還沒忘記這個人,就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不是對另一個人的不公平嗎?”
此時,溫軟軟正躺在床上繼續在迷途裡充當著“小夜燈”,當她看到新進來的一條資訊時,一時沒反應過來對方問的是她當時寫的牌解。
這個人還挺認真,溫軟軟認真地想了想,回道。
“可是你一直忘不掉那個人,對自已公平嗎?”
秦昕月沒想到回覆會來的這麼快。
但她看著這個答案,一時啞然了起來。
對自已公平嗎?
從她踏入大學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對自已公平了,她的行為傷害了太多人,她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
秦昕月說:“無所謂公不公平,她帶走了我很多的東西,我也找不回曾經的自已了。也沒想過能從別人身上找回來。”
把這句雲裡霧裡的話發完,秦昕月將嘴裡的煙點上,從聊天框退了出來。
她沒期待對方會聽懂自已的話,也沒想過對方會回覆自已這無聊的話。但聊天欄裡卻緊接著就進來了一條新訊息。
R:“你說你找不回曾經的自已了,那曾經的你,真的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嗎?你既然不是懷念她,也無法再回到過去,那為什麼不放過自已,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呢?”
秦昕月愣了愣,夾著煙的手指顫了兩下。
房間很冷,周遭的環境異常安靜,但似乎有什麼在蠢蠢欲動,在這緘默的空間裡,秦昕月感覺有個蟄伏很久的東西馬上要破土而出了。
溫軟軟等了很久,一直到答完一些題,聊天框裡也沒有再發來任何一條訊息。
溫軟軟盯著螢幕,眸光閃爍不定。她那兩句話並非是無稽之談。看過了牌面後,她心裡大概是有數的,可是靜悄悄的聊天框又令她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明白。”
喃喃自語道,溫軟軟最後點進這個人的個人主頁,看了兩眼,便退出了迷途。
而秦昕月此時久違地走出了自已的臥室,開啟客廳的燈,環視起這屋子的每一個細節。
這個房子是在她讀初中的時候,她父親第一次賺了一大筆錢後,全款買下來的。
秦昕月家本來並不富裕,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父親就和母親離了婚,她父親一個人帶著她和弟弟,度過過一段很艱難的時光。
沒錢吃飯,沒錢買藥,差點沒錢上學。
但她父親獨自一人撐起了這個家,事業也逐漸有了起色,後來就遇見了現在的秦母,還有了個妹妹,家庭變得格外幸福富裕。但秦父的身體卻也在那落魄期間落下了病根。
她一直記得那段時光,她暗暗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出人頭地,要讓這家裡的每個人都幸福無憂。
但時光並沒有給她機會。
秦昕月轉過身,眼神落在了沙發後面的牆壁上掛著的兩張照片上,一副是全家福,一副則是秦母和秦父的婚紗照。
照片上的人似乎笑的都很幸福。
好像只有自已笑的很假,格格不入。
秦昕月抬起手,把全家福裡的自已遮住了。她看著剩下的四個人,突然感覺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秦昕月的腦海裡不禁又浮想起那句話。
“你真的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嗎?”
一段美好的感情?一個無條件支援自已的家庭?一份能實現自我價值的事業?
似乎每個都是,每個又都不是。
“放過自已。”
秦昕月呢喃道。
現在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無法再留在這個家裡了。
只要遠離這個家,遠離讓自已痛苦的一切,什麼樣的生活她都能忍受。
【就這樣吧。】
秦昕月想。
到了第二天一早,思思看到許久不見的秦昕月,不禁歡喜道。
“你終於回來啦?”
但秦昕月卻心不在焉地扯出一個笑,“嗯”了一聲。
思思看著若有所思的秦昕月,正要尋問的時候,秦昕月卻突然轉過了頭。思思看著那雙丹鳳眼微眯著,黑色的眸子裡流過某種憂鬱的情緒,那張紅潤的嘴唇緩緩說出一句讓她驚訝的話。
“思思,我打算從家裡搬出來了,我能暫時住在你家嗎?”
下了班,秦昕月就回家開始收拾起行李。
秦昕月的行李很少,大部分的東西,還留在H國,以及國外的另一個家裡。她只用了一個小時就收拾完了自已的行李。
她儘可能地減少自已要帶走的東西,畢竟那些都是她父親給她的。
最後收拾完帶走的也就是一些衣服,一些書,加上一床被子,一共三個行李箱而已。
秦昕月給思思打了電話,思思說大宇馬上就要到了。
掛了電話,秦昕月就坐在客廳裡,抽了在這個家裡的最後一根菸,靜靜地等待著大宇的到來。
當大宇一進門,看到這偌大的房子時,他頓時非常不理解秦昕月的決定。
他低頭看到放在玄關門口的三個行李箱,驚訝道。
“你就這些東西嗎?我還以為需要叫個麵包車,你這打個車就夠了啊。”
秦昕月苦笑了一聲,嘆息道。
“是啊,我的東西也就這些。這不挺好的嗎,方便。”
臨走前,秦昕月關上所有的燈,把車鑰匙放在了餐廳吧檯上。站在玄關門口,秦昕月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住了十年的家,便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房子。
站在小區門口,大宇叫了個車,還是一輛suv,正好把三個行李箱都放進了後備箱裡。
一切都很順利。行李收拾得很快,也沒有遇到秦父。
車外是都市繁華的光影,秦昕月坐在後座靜靜地看著窗外。車輛漸漸駛向了居民區,那些繁華轉眼變成了浮光掠影,只剩下一個個光禿陳舊的居民樓連成了一排。
思思家在一個高架橋底下,這裡也只有這一棟居民樓。
居民樓看起來像是90年代的筒子樓,一共十三層,每一層只有一個半露天的走廊,走廊一側就是一間間整齊的房子,一層樓大約有十幾個住戶。
大宇幫秦昕月拿著行李,走在前面。
他們家在7樓,幸運的是還有電梯。
想起剛剛看見的大房子,大宇說:“這裡可能有點簡陋。”
秦昕月搖了搖頭:“沒有,挺好的。還有電梯呢。”
但秦昕月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樓房,當她看見半露天的走廊時,看向大宇,表情有些意外。
大宇低聲對秦昕月說:“晚上回家的時候要小聲點,這裡隔音特別差。聽說這是回遷樓,之前還給小姐們當過宿舍。所以,這裡什麼人都有,有點亂,你別嫌棄哈。”
秦昕月點了點頭,微笑道。
“沒有啊,我覺得挺好的。我還得謝謝你們呢。”
大宇聽完,憨憨一笑。
兩人小心地推著行李箱,終於到了家門口。
思思一看見秦昕月,就熱情地把她迎了進去。
房子大約有50平,一室一廳,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長方形,一進門左手邊就是開放式廚房,右手邊擺放了許多雜物,中間是客廳和衛生間,再往裡就是臥室。
客廳的沙發可以展開當成一個小床,秦昕月就將就著睡在這。
秦昕月開啟行李箱,簡單地收拾起自已的東西,坐在沙發上的思思看著秦昕月,突然神色猶豫地說道。
“你真的不再想想嗎?出來住你還得付房租,你就更難賺學費了。”
秦昕月從行李箱裡撿起自已的睡衣,微垂著眸,語氣淡淡地說:“嗯,我想好了。能賺就賺,不行就...算了吧。”最後的語氣輕得像一個嘆息。
思思嘆了口氣,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做這種決定,你真的可以再想一想。反正你想好之前,儘管在我家住。”
“麻煩了。”秦昕月抬起頭,扯出一個微笑說。
等秦昕月收拾完,三人又閒聊了一會兒,直到夜色已深,三人明天還要上班,便準備入睡了。
秦昕月躺在沙發上,悵然若失地盯著陌生的天花板。
可能是突然換了個地方,秦昕月突然有點失眠,她拿起手機,又點進了迷途。
她看見R又給她發了條訊息,一點進去,就是一句質問。
R:你為什麼打賞這麼多錢?
昨晚決定好一切的秦昕月,臨睡前,給R的解牌打賞了一百元。
對這一句質問,秦昕月有些意外,斟酌了下詞彙後,回道。
X: 因為你的解牌對我來說很有意義。
可對方顯然不是很領情。
R:我也沒說什麼,這樣吧,你把微信或者手機號給我,我轉給你。
想起R給自已貼上的標籤,秦昕月調侃道。
X:你不是拒絕加微信嗎?
R:......我只拿我應得的錢。
X:這麼晚還沒睡嗎?
剛離家出走的秦昕月沒有心情再跟對方周旋,她轉移話題,問道。
R:現在才10點,正好是我剛要開始玩起來的時候。
R:那這樣吧,你要有什麼問題,還可以繼續找我算塔羅。我免費給你解牌。
秦昕月看到這兩句話後挑了個眉,在無人的客廳裡,又獨自輕聲笑了笑,回道。
X: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