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騙你...
秦昕月的心頭湧出說不清的哀情。
她的嗓子裡好似發出了一聲嗚咽,她顫著嗓音問道。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表白?你真的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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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軟軟的腦袋正在急速運轉。
她其實很想知道秦昕月是怎麼發現的,也想知道秦昕月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可她也明白,無論自已現在有多想知道真相,秦昕月這會兒估計也是不會主動和她說起這些的。
她只能解釋,好好地解釋清楚,盡力地把這欺騙帶給秦昕月的傷害降到最低,不至於讓對方徹底的暴走。
可此時,當她突然聽見秦昕月說出這麼一句完整的話,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只說一兩個音節時,這個聲線卻忽地讓她有些恍惚。
那些解釋的話也被秦昕月的這一句質問卡在了嘴邊。
溫軟軟愣住了。
紛亂的思緒在這一刻停滯了下來,溫軟軟沒想到秦昕月的聲音會是這樣的。
她知道秦昕月大概長什麼樣子,又經歷過什麼,她以為秦昕月的聲音應該是那種清脆又清冷的小女生的聲音。
可是秦昕月的聲線低低沉沉,更像是月夜裡悄然落下的雨,泛著涼意卻也靜謐。而現在,這個聲線又因為傷心,發著顫,就彷彿淅瀝的雨打落在了屋簷上,一下子失了調,發出錯亂又沉悶的聲響。
溫軟軟的心緒也隨著這錯亂的節拍,亂了一下。
被欺騙的秦昕月竟然沒有歇斯底里,尖銳地批判她,質問她,而是用一種沉悶的,帶著點哀求的語調讓自已告訴她喜不喜歡她。
好像於秦昕月而言,這才是全部的重點。
想明白的溫軟軟,聲音裡也帶上了幾分凝重,她徐徐說道。
“如果沒有好感,我也不會和你網戀。”
“但是如果要說喜歡,好像也沒有到那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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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麼誠實的話,秦昕月腦子裡的某一根弦突然崩掉了。
她突然平靜了下來。
對,這才是對的。
秦昕月失神地想。
怎麼可能會有突然的喜歡,怎麼可能會有一個人明知道自已有難忘的前任,還會毫不介意地和自已交往。
秦昕月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
“那你當初第一次找我,和我聊天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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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軟軟聞言,眼睛裡閃過了一絲不忍,她抿了下嘴角,語氣裡帶上了濃濃的無奈,說道。
“因為我發現,你好像因為我的牌解而做出了什麼決定。”
“而對於這個決定,我直覺不是很好。”
“我知道你是一個邊界感很強,心事很重的人,所以直接問你,你是絕對不會告訴我的。我就只能...以朋友的方式先接觸你。”
“但是,後來和你接觸之後,我是真的覺得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和你聊天也很有意思。”
這最後像是辯解的一句話,卻沒能引起秦昕月任何的情緒變化。
秦昕月恍若未聞,她又問道。
“你是想讓我回家嗎?”
這句話裡隱含了好多的意思和情緒,但溫軟軟在一瞬間就明白了秦昕月問這個問題的意義。
瞭解她的溫軟軟並沒有直接回答。
她反而嘆了口氣,才悠悠說道。
“可是你是因為我的塔羅牌解,才離家出走的啊。”
這一聲,輕輕柔柔地,卻在秦昕月心底勾起了絲絲縷縷的哀傷。
然而,這縷哀傷就好像平靜的海面下波濤洶湧的暗潮,一絲一縷,卻又帶著猛烈的力量,一瞬間就哽住了秦昕月的喉嚨。
算命的時候,被問起“是不是受了誰的影響才出來住”時,秦昕月根本沒有想那麼多,順嘴就說“是”了。
但顯然,在溫軟軟那裡,這個問題有了另一層更深的意思——那一次的占卜決定了自已的判斷,是她讓自已做出了離家出走的決定。
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秦昕月啞著嗓音說道。
“我並沒有因為你的牌解而離家出走。”
“這是我的決定,是我仔細思考過的決定。我不是...那種因為別人一句話,就衝動的人。”
秦昕月說著,斂下了眉眼。
“你不用自責,也不用負責。”
“我不想你是因為可憐我,才說要和我談戀愛的。”
秦昕月深吸了口氣,鄭重道。
“溫軟軟,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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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對方的嘴裡第一次聽到自已的名字,後面還跟著拒絕自已的意思,溫軟軟一時有些感慨。
她不禁開始反思起秦昕月說的話——她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說要跟秦昕月網戀的呢?
自已的初衷好像從來都沒有變過,她一直都覺得秦昕月是因為自已的牌解,才過得這麼糟糕,而她自然也有責任把秦昕月撥回她原本的命運軌跡裡。
可是這幾天,是什麼阻礙了她,讓她遲遲沒有開口這麼做呢?
她可憐她,憐憫她,感情裡有自責,有後悔.......
但真的有喜歡嗎?
溫軟軟沉思著,開口說道。
“秦昕月,我沒有可憐你。”
“最開始的時候,我可能是想讓你回家才和你網戀。”
“但聊了這麼久,又相處了這幾天,我也不確定了。”
“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也給我自已一點時間讓我自已慢慢地喜歡上你。”
“畢竟,我對你也是有好感在的。喜歡只是時間問題,你說呢?”
溫軟軟半是哄騙,半是認真地說道。
或者說,在渾然不知中,她也在騙著自已。
但此時的溫軟軟,只有一個想法——她必須要把秦昕月留住,讓她走回她本該走的人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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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最繁華的商業區裡,巍峨的高樓佇立其中。道路上卻沒有幾個行人,蕭瑟得異常。秦昕月站在這裡,聽到那些話,她心裡的那片荒蕪又重新席捲了上來。
隨著這片荒蕪,還有那些張牙舞爪,窸窸窣窣的囈語聲。
“她真的會喜歡上你嗎?”
可是荒蕪之中還有另一個聲音。
“可是,你又能怎麼辦呢?”
秦昕月愣了愣。
隨著這個聲音響起,她恍然間,明白了另一件事。
我又能怎麼辦呢...?
是啊,從頭到尾,在這段感情裡害怕對方離開的...就只有她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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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那一片片的高樓。
那些高樓巍峨地聳立在這片土地上,那聳立的模樣沉默又宏偉,猶如一個個威嚴的執法者,好似什麼也撼動不了它。
自已在這些威儀的高樓面前,是如此的渺小無力。
就如她改變不了她的父親,她的人生,現在也包括溫軟軟。
秦昕月不禁在想,她不顧父親的感受,執意在咖啡廳工作,又不顧自已的前途,執意不回家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而現在,明知是被欺騙的自已,又為什麼離不開溫軟軟呢?
心裡的荒蕪上升起了無限的孤寂,在這一刻,她望著蒼茫的一片,好似頓悟了自已對這個世界的索求。
這個世界對於她而言,無非就是最初和最後的那份愛。
她想要的只不過就是一份能被理解,又毫無保留的愛。
而溫軟軟說...她會慢慢的喜歡上自已...
秦昕月的心臟突地一痛,它好像在這一剎那喪失了供血的功能。秦昕月渾身變得軟弱無力,嘴唇都有些泛白。她有些暈眩,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裡。
“算了......”
等著秦昕月回答的溫軟軟,終於聽見了一聲嘆息般的輕語。
“好,我們彼此再給對方一點時間。”
秦昕月蒼白著臉說道。
溫軟軟愣了愣,問。
“真的嗎?”
“真的,比珍珠還真。”
秦昕月輕聲說著,眼裡顫動的卻是無助和茫然。
“那就好。”
溫軟軟舒展開眉眼,發自內心的愉悅,說道。
聽著溫軟軟的聲音,秦昕月感覺那些囈語聲又發出了不甘的低吼,不情不願地褪去,而在最後,耳畔再次傳來了那道不清不楚的嘲笑聲。
似在嘲笑那些不甘的低吼聲。
但這回,她在這嘲笑聲消散之際,聽見了別的話。
“我終於...再次......”
這聲音壓抑,顫抖,又滾動著難以言喻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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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昕月回到了咖啡廳裡。
相較於出去前那副悲壯肅穆的樣子,重新坐回店長旁邊的秦昕月,將帽簷壓低蓋住了半張臉,而帽簷下露出的嘴角也往下壓地很低,宛如一個頹廢的戰敗者的模樣。
咖啡廳的牆壁和門都是玻璃制的,店長坐在裡面,能把秦昕月打電話的模樣,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知道秦昕月在外面是在跟誰打電話,但看她的樣子,店長覺得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很嚴重的事情。
於是,店長問道。
“怎麼了?是家裡來了什麼訊息了嗎?”
秦昕月的身形一僵,有些哭笑不得地說。
“沒有,我家裡不管我的。”
店長更加好奇了起來,問道。
“那是什麼事?”
雖然秦昕月坐在店長旁邊,心裡起起伏伏過很多情緒,但表面上她還是壓抑隱忍的,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
所以店長一點也沒把秦昕月早上就開始的異常,和現在聯絡到一塊,她這麼一問,也只是想八卦一下。
而這一回,一向不願談論自已私事的秦昕月,卻是滿足了店長的八卦之心。
她想了想,說道。
“我談戀愛了,剛剛是跟女朋友吵了一下。”
聽到這話,店長那雙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她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喊道。
“你談戀愛了?!”
聽到這一聲驚呼,秦昕月的那雙被帽簷遮擋住的眉頭狠狠地皺了一下,她略帶不滿地低聲說道。
“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不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店長伸長著脖子,往秦昕月帽簷底下湊過去,又低聲說道。
秦昕月往後一仰,“跨年那天的事...”
也許是兩個人的舉動有些親密,一個渾厚的聲音帶著揶揄的意味,突然從前方的前臺處傳來。
“嘿,你們幹嘛呢?”
店長和秦昕月被這渾厚的聲音震的一愣,旋即,便雙雙轉頭看了過去。
這個時候店長也轉回了身子,端坐在了椅子上,無奈道。
“老韓,你幹嘛啊,嚇我們一跳。”
被叫老韓的人,是一箇中短身材,面板黝黑,看起來很壯實的中年男人,也是這個咖啡廳的廚師長,大宇的師父。
而緊跟著他身後的是,身丈很高,同樣很壯,蹙著眉,神色不明的大宇。
聞言,老韓的那雙細長又泛著精光的眼睛微微一眯,從鼻腔裡哼出了一個笑來。
“我們可是站在這兒很久了,你們幹什麼呢,靠那麼近,也不理我們。”
然後視線又往秦昕月的臉上轉了一圈,渾厚的聲音拖著長長的尾音,調侃道。
“小秦談戀愛了?”
秦昕月一愣,臉上泛起了尷尬的笑。
而罪魁禍首的店長,極為體貼地站了出來。
“哎,老韓,你個大老爺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你們不在廚房裡幹活,在這兒杵著幹嘛啊?”
老韓指了指麵包櫃上放著的烤盤,“我們來給你們送麵包,想提醒你們趕緊放進去。結果你們倆聊著天,倒是一點也不理我們啊。”
“不過倒是聽見你一句特別大聲的談戀愛了。”
接著,老韓意味不明地看了大宇一眼,轉過頭,幽幽地說道。
“這事兒倒是新鮮啊,怎麼沒聽說啊。小秦怎麼也算是店裡的老人了,這麼久也沒看過她談戀愛。咱們也想知道是哪個幸運的小夥子啊。”
被老韓的這麼一眼看回神的大宇,臉上也重新掛起溫和的笑,衝秦昕月問道。
“是啊,昕月。我怎麼沒聽你說過啊,跨年嗎?”
秦昕月抿了下嘴角,眯起眼,點了個頭,但沒有說明自已談的是一個女朋友。
看到這場面的店長,“嘖”了一聲。
“行了啊你們,來了也不叫我們一聲,就在那兒站著,就是想聽牆角吧!別調侃她了。”
店長站起身,把秦昕月隔在了身後,衝老韓擺手道。
“正好,老韓。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說,咱們去後廚聊聊。”
聞言,老韓呵呵一笑,就跟在了店長身後,大宇也跟在了自已的師父後面回到了後廚。
這麼鬧了一通後,咖啡廳的前廳裡,又只剩下秦昕月一個人了。
在這好不容易恢復寂靜的環境裡,秦昕月終於有了空閒,開啟了迷途。
垂眸看著上面那一段段的話,腦海裡又想起剛剛溫軟軟在電話裡跟自已講的那些話,秦昕月也說不清此刻自已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她說,給她一點時間,讓她慢慢的喜歡上自已...
想到這兒,秦昕月就感覺心裡一陣酸脹。
無論怎麼樣,溫軟軟既然給了自已承諾,她便會再相信她一次。
畢竟溫軟軟說了,她還是對自已有好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