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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五歲

時間有一刻的凝滯。

那條資訊如同在黑夜裡洶湧無比的海面上閃爍的唯一的光芒,直直地照入了秦昕月的眼睛裡。

在那些幻覺褪去時,秦昕月突然想到,好像每次在她痛苦,或是思緒混亂不堪的時候,R都會及時地出現。

而每一次的時間都是那麼的剛剛好。

秦昕月頓了頓,微微支起身子,點開了迷途。

當她看見確實是R發來的訊息時,某種情緒如潮水般湧上了胸腔,長長的眼睫顫了顫,秦昕月點開了聊天框。

【沒什麼啊,隨便問問。】

【今天跟朋友出去了,沒能看到訊息,抱歉哈。】

“......”

秦昕月的呼吸沉了下來,這兩句話是她胡思亂想了一下午等來的話。

可是如此普通又平常的兩句話,卻能將她那些臆想和痛苦都暫時退去,讓她恢復平靜。

R總是這麼神奇。

秦昕月抿了抿嘴角,打下了一串字。

【沒事沒事,那你現在回家了嗎?】

【嗯,剛到家。】

秦昕月剛要再說些什麼,思緒卻又被緊接著發來的話,突然打斷。

【我要去洗澡了,晚點聊。】

秦昕月頓時啞了聲,對於一下午的等待而言,這句話太冰冷了。

可這一句話又很平常,覺得是自已敏感了的秦昕月也只得無奈地回了一句“好”。

接下來的時間裡,聊天框又再次恢復了寂靜。然而這份寂靜卻比下午更讓秦昕月難捱。在等待的時間裡,秦昕月翻了翻之前的聊天記錄,翻到最後又無聊地去看了眼R的個人主頁。

然而,就是這一眼,讓秦昕月再次惶惶不安。

在R的個人主頁裡,最新的一條帖子裡有一張照片。

而秦昕月只需要看一眼,便知道這張照片裡的地方是哪裡——那淺淡的原木色桌椅,白瓷制的盤子上被切好的特殊工藝製作的夾心法棒,以及紅絲絨上剛剛擠上,彷彿下一秒就要化掉的新鮮奶油,玻璃杯裡裝上的咖啡、奶茶......

秦昕月還能說得更詳細一些,比如這裡的裝飾物是有哪些,有幾張桌椅,甚至還能侃侃而談這些東西是怎麼做出來的,需要經過什麼步驟,需要哪些材料。那咖啡和奶茶,更是在她手裡做過了無數回。

她熟悉了好幾個月的東西,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R的個人主頁裡。

秦昕月感覺心臟上好似有一匹脫韁的野馬蹄疾而四處翻滾,跳得劇烈,幾乎要把她那脆弱的心臟踏碎。

這是花時。

R真的去了花時。

*

溫軟軟洗了個熱水澡,洗去了一身的寒氣和疲憊,之後她又慢悠悠地吹起了頭髮。

溼潤的髮絲在指縫間穿梭,吹風機吹出的溫暖的風將髮絲吹得漸漸乾燥柔軟。感覺舒適的溫軟軟目光懶洋洋地往四周掃去,但在看到手機時一頓,驀地閃過了一絲狡黠的光芒。

X這會兒應該也看到了那條帖子了。

等吹乾了頭髮,溫軟軟拿起手機,看了眼個人主頁被瀏覽的記錄。

她先前開通了會員,會員許可權裡就有一個功能是能看到誰來看過主頁,以及看了多少次。

眼看X後面那個數字激增了不少,溫軟軟勾起了唇角。

難道還玩不過一個小五歲的小孩麼。

溫軟軟將手機收起,抬腿就往客廳裡走去。

一想起下午在花時受到的欺騙,溫軟軟就覺得窩火。她是真心想幫秦昕月的,聊天的時候也是用了心,花費了精力的,結果換來的就是對方一句輕飄飄的欺騙。

X既然膈應到了自已,那自已也要扳回來一局。

她倒要看看,X會是什麼反應。

*

秦昕月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八點多。距離R說去洗澡,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這麼久,就算是泡澡也夠了吧?

這一個多小時裡,秦昕月不知道去看了多少遍那個帖子,看得頭昏腦漲。她不自覺地猜測R發這個是不是在點她。

眼看時間越來越晚,R也遲遲沒有發來訊息,她又不覺的懊惱了起來。

本來好好的,能聊上一天的休息日,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秦昕月抿著嘴,回想起這一切似乎都是因為自已覺得R想見面,而自已選擇了逃避,才造成了眼下侷促的狀況。

見面...

秦昕月在心裡小聲默唸著。

見面會那麼可怕嗎?如果...如果......

一股旖旎的念頭從心裡的某處盤旋而出,秦昕月不自覺地想起和R聊天時的那份愉悅和暢快,胸腔裡又猛地奔湧出一股不可名狀的情感,強烈又熾盛,燒得秦昕月的腦子越來越昏脹。

倘若見了面,兩人似乎也能更親暱一些......

她似乎都能隱約看見兩人坐在一處有說有笑,氣氛美好又愜意...她對R能舉止親暱地......

等等,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秦昕月頓時被自已的想法吃了一驚。

她剛剛在想些什麼?

秦昕月愕然地質問著自已,甩了甩昏脹的腦袋,試圖讓自已清醒過來。

但心裡的那匹野馬顯然不想放過秦昕月,用力地奔騰著,作勢要踏碎這片囚禁自已許久的地方,叫囂那即將重新獲得的自由。

此時的秦昕月並不知道,這股不可名狀的情緒,早已沉伏在心底許久,只等著某一刻徹底的破土而出。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劇烈的心跳隨著秦昕月的理智而慢慢平緩了下來,秦昕月不由得質問自已。

她這是對一個沒見過面,聊了幾次的人產生了這種感情嗎?

一想到那種感情,那脆弱的心臟又顫了顫,秦昕月深吸了一口氣。

應該是因為依賴吧,秦昕月想道。

因為能在R面前,完全的做自已;因為和R聊得很投緣,自已才覺得R是自已難得的知已,才有這種感情的吧?

秦昕月對自已的這種解釋深以為然,理智的天平又再次回到了“不見面”的這一邊。

就在這時,R又突然回覆了。

秦昕月低頭,看到聊天框裡來了新訊息,拿著手機的手莫名地又顫了顫。

*

溫軟軟等了將近四十分鐘,也沒看到X發來什麼訊息。她又看了眼主頁被瀏覽的次數,在看到X的最後一次來訪時間在一分鐘前時,那雙杏眼驀地露出濃濃的無奈。

哎,算了。

溫軟軟暗歎道。

她也只是想小小的報復一下X,這會兒那小孩怕不是嚇壞了。

白皙的手指重新在手機上打起字,溫軟軟發道。

【你幹嘛呢?】

畢竟她自已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X,就覺得這個人很可憐,總是很想幫她一把。

X回得很快,顯然就是一直在聊天介面上等著。想到這裡,溫軟軟也滿意地輕輕抿了個笑,但在看清回覆後,又馬上一愣。

【在等你。】

眉頭一擰,溫軟軟心想這不會是什麼新的騙人手段吧。杏眼一轉,溫軟軟回道。

【我看你下午也沒再發什麼,今天很忙嗎?】

這回X回覆得慢了些,但語氣依舊是很堅定的模樣。

【還好,就是中午忙了點。】

......

溫軟軟半倚在沙發上,側臉輕輕的搭在手背上,目光在這句話上來回流轉。

呵,下午確實是沒怎麼忙。

溫軟軟在心裡諷道,神色也暗了下來。思索間,黛眉漸漸蹙起,溫軟軟突地覺得自已在對方那裡好像個洪水猛獸。

她也被這種想法氣笑了。

就這麼逃避見面?溫軟軟出神地想著,她也不過是出於好奇,以及覺得兩人聊得挺好的基礎上,感覺可以見見的。畢竟在同一個城市,以後還可以常來往。

可這算什麼?熱臉貼上冷屁股了?

溫軟軟眉頭一挑,心裡立即給X下了個判決。

以後就真的只當個網友算了。

這麼想著,溫軟軟的口吻也冷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麼熟絡親暱了。

而接下來的一週,兩人聊天的時間也變少了很多。不是因為秦昕月不找溫軟軟聊,而是溫軟軟常常不線上。

有時候秦昕月留了一大段的趣事分享,也只能在第二天中午,或者是晚上時才能收到回覆。而對此,溫軟軟的回答則是“最近很忙”。

所以,即便感覺到溫軟軟的口吻變得冷淡,秦昕月也無可奈何。秦昕月覺得自已就是在跟R暗中較量,誰也不想先把事情挑明瞭說。她總是一味地欺騙著自已,只要不提這件事,兩人的關係總歸是會恢復到之前的狀態的。

好在這段時間,秦昕月因為工作忙得團團轉,剛好可以彌補沒有R的那份寂寥。

直到聖誕節過後,一道晴天霹靂砸中了這家咖啡廳。

那天,熱鬧的街道格外的安靜,蕭條。

秦昕月還沒弄明白情況,正在店裡準備營業的事項時,就見到經理一臉陰沉地走了進來。

“誒?經理您怎麼突然這麼早來了啊?”

秦昕月訝異地問道,但臉上還是掛著溫和的笑容。

但經理沒有給秦昕月什麼好臉色,她沉重地走過來,從包裡拿出了兩張紙,語氣冷硬道。

“聽到早上的訊息了嗎?”

“什麼?”秦昕月眨了眨眼,又疑惑地看向了那兩張紙。

一個是健康碼,一個是行程碼。

“這是...?”秦昕月疑惑地問道。

但經理似乎很不耐煩,急促道,“一會務必把這兩個貼到大門上。”說完,抬腿就要往後廚那邊急匆匆地走去,她邁出幾步,想起了什麼一樣,又轉過頭說道。

“旁邊的寫字樓出現陽性病例了,現在都封了。店裡有客人來的話,一定要讓他掃碼再進!”

說著,還在“一定”兩個字咬了重音。

秦昕月愣愣地看著經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後廚門口,感覺手裡的那兩張紙重如千斤。

聖誕節大家都賺了個盆滿缽滿,還沒能從疲憊和喜悅裡緩過來,就聽見了這麼一個噩耗。

到了晚上,秦昕月和思思,大宇氣氛凝重地坐成了一圈。

“你們說什麼時候能解封?”思思問。

“...別說解封了。”大宇嗤笑一聲,“連我們店什麼時候會封都不知道。”

說著,他拿出手機,點開了某個影片,指著上面的數字說道。

“看見了嗎?查出來了50人!要是查到其中一個人來過我們店,我們就要馬上關門了!”

秦昕月看著那道資料,眯起了眼,沉聲說。

“嗯...先不說這個,要是沒閉店,那這生意恐怕......”

“今天經理來我們後廚說了,麵包的數量要減一半!你們前廳今天人多嗎?”大宇衝秦昕月問道。

今天是思思在家休息,銷售的情況也只有秦昕月知道。

這時,大宇和思思也靜靜地看著秦昕月,眼睛裡多少含著點希冀。

“...就來了幾桌客人。”

秦昕月乾澀地說道。

這下,兩人眼睛裡的希冀也消失得一乾二淨,思思的情緒更有點低沉。

“哎,我們店不是一直挺好的嗎?怎麼這種事就輪到我們店了呢。”她嗔怨道。

大宇也嘆了口氣,拖著嗓子說,“這算好的了,你看看別的咖啡廳。我們店算是最後關的了。”

“對,這也是早晚的事...我最近看新聞,疫情又新起了一波,我怕到時候店是沒關,但是會裁人。”秦昕月說道。

“這應該不會吧......”

思思和大宇異口同聲道,兩人相視一眼,心裡就有了數,接著就對秦昕月說道。

“這種情況,店裡不會裁人,但可能會變成上一休一這種。”

“對,裁人的話,之後不好招人不說,新人還得培訓。而且誰知道後面會不會剛培訓完新人就跑了。這對老闆來說風險太大了。”

雖然年紀相仿,但兩人的工作經驗都比秦昕月多,也知道這種情況下老闆對員工的處理方法。

“上一休一?”秦昕月第一次知道這個詞。

“對,就是上一天班,休息一天。工資按照上班天數計算。而且,要是客人很少的話,也有可能是你自已一個人上班。你的工資...就會減半。”

思思說完,眸光突地閃爍了一下。

正當秦昕月對這不確定的未來感到驚慌的時候,思思又突然輕聲問道。

“昕月,你房子...找好了嗎?”

秦昕月愣了愣,睜圓著眼睛看向思思,一時忘了該怎麼說。

而思思則是先瞥了眼大宇,再看向秦昕月,目光擔憂地說道。

“最近的房子租金很貴的。而且都是押一付六,很少有押一付三的房子了。昕月,你有看好的房子了嗎?”

秦昕月的舌頭好像打了個結,支吾道。

“沒,沒有呢。”

接著,她又問道。

“押一付六?”

以為秦昕月是不瞭解行情的思思,點著頭,煞有介事地說。

“以前還有付一個月的押金,然後付三個月房租的房子。但現在這種的少了,房東不喜歡短租的,變動太大,有時候上一個租客走了,還得等上一個多月才有新租客。所以現在基本都是先一次性交完半年的房租。”

秦昕月的手顫了顫,上了初中後家境優渥的她根本沒有這些生活常識,壓根沒想到房租需要一次性付清這麼多個月。

那她手裡的錢,豈不是還沒等攢夠交學費,就要先往這租金裡填了。

那她復學的事情將變得遙遙無期。

秦昕月趕忙追問道。

“那一個人住的房子,一般要多少錢?”

“嗯...很少有房子小,還租金便宜的。一般一個人也得八百左右。”思思看出了秦昕月的窘迫,也為難地繼續說道,“所以...一般都會找個室友一起合住。但你現在又很難在這麼短時間內找一個能信任的室友了......”

“找個物件是最快的吧,直接能住到家裡,也許還不用花錢。”大宇看氣氛凝重,突地打趣道。

但這話一出,秦昕月的臉色更白了些。

思思見狀,無聲嗔怪了一聲大宇,拿胳膊肘懟了懟他,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後,才轉過頭,對昕月溫聲安慰道。

“沒關係,昕月。你要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你就先在我家裡住著吧。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才提這件事的,你別多想。今天不是說封了嗎,我就突然想起來了。”

秦昕月聞言,感激地抬眸道了聲謝,但心裡卻完全是亂了套。

尤其大宇那句“找個物件,住家裡,還不用花錢”,讓秦昕月頓覺悲涼。她現在的生活,糟糕到連感情都要為生活出賣了嗎?

噩耗接二連三,讓秦昕月眼前一黑,根本看不見未來的光亮在哪裡。

她低頭,看著手裡捏著的手機,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來那個店長推薦的算命先生。

也許,她去問一問,就能找到出路了呢?

秦昕月盯著手機,眼睛裡閃爍著零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