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店長惦記的秦昕月此時正窩在思思家的沙發裡,忐忑不安地等待R的回覆。
緊緊握著手機的手忐忑的微微發涼,就如那砰砰直跳的心臟,都讓秦昕月的思緒亂飛。
難道她真的去了咖啡廳?
可她又為什麼要去呢?
秦昕月低頭看著手機,目光在R問自已是否在上班的訊息上徘徊不定。
在剛看到這條突兀的發問時,秦昕月頓時覺得不妙。
秦昕月心裡直打鼓,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慌亂之下,就先騙了R,說自已就在上班,然後又試探地問了句怎麼了。
可是R在這之後再也沒有了回覆。
聊天框靜悄悄的,卻把秦昕月的心攪得一團亂。
比起R是否想見自已,秦昕月現在更怕R因為識破了自已的謊言和逃避,而疏離了自已。
“明明很喜歡跟她在一起,又為什麼要騙她?”
心底那聲細語又悠然冒出,質問著自已。
秦昕月的臉色黑了下來,她緊緊的抿著嘴角,感覺心裡的那塊石頭變得更大了些,硌得她發慌難受。
騙R的原因,無非是秦昕月怕這一切都是她自已的一場幻覺。
有些東西,因為看不見,所以更真實,也更豐盈。
不知對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醜,就僅憑著文字,互相瞭解、熟悉,這對秦昕月來講是第一次,也是無比浪漫的事情——就像古時的筆友。
秦昕月有時會想,自已和R就像一個星系裡的兩顆星星,都以同樣的頻率震動,以同樣的頻率感知著對方。即便兩顆星星截然不同,但R就像她的知已一樣,永遠能理解到她最深處的感受。
而見面——就會打破這一切的幻想。
但R也許並不這麼想,秦昕月不禁苦惱又忐忑,可她又怎麼平衡現實與幻想之間的差距呢?
此時的秦昕月忐忑不已,而另一邊的溫軟軟又很失望。但在這一場鬧劇裡,她們誰也沒記起來,早在幾個月前,她們就曾匆匆見過一面。
手機還是安靜無比,在秦昕月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的時候,門口突然發出“咔噠”一聲。
秦昕月茫然地望過去,看見大宇高大的身軀出現在了門口。
突然出現的人影,讓秦昕月緩過了心神。她瞥了眼時間,疑惑地問道。
“今天怎麼這麼早?”
大宇臉上滿是疲憊,把大衣脫下,隨手扔在了一邊,說:“哎,別提了。最近因為聖誕節做新品,我們忙得要死。然後今天他們要試麵包,所以師父讓我們提前一小時下班了。”
秦昕月聞言,點了點頭,說了句“辛苦”。
大宇仰頭癱坐在電腦椅上,側著臉,目光在秦昕月身上,問道,“你吃飯了嗎?”
亂成一團的腦子終於從大宇的目光裡一點點找回了神志,秦昕月這才想起來從起床後自已也只吃了一頓飯。剛剛太過緊張的身體,現在緩和下來也感覺有些餓了。
低頭看著無比死靜的手機,秦昕月的眼睛也暗了下來,她放棄似地放下了手機,看向大宇說道。
“我也沒吃呢。我看冰箱裡有剩飯,我做個炒飯吧。等思思回來,我也能給她做一個熱乎的飯。”
做個飯,正好也能換個心情,秦昕月想。
聞言,大宇的眼睛亮了亮,說了句“好啊”。
於是,秦昕月站在思思家的灶臺前,挽起了袖子,準備起炒飯的食材。
“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大宇站在秦昕月後面,看著她手裡的動作,說道。
秦昕月正在把雞蛋打進碗裡,聞言,笑了一聲說,“我也就會做個炒飯,要不還能給你們做頓好的。”
大宇嘖了一聲,說:“那也比思思強啊,她什麼也不會做。”
秦昕月聞言頓住了一瞬,但她並沒有接過話茬,而是繼續安靜地做著飯。
身後的大宇也安靜地看著秦昕月。
秦昕月平時上下班都穿著店裡的制服,難得能看見她穿制服以外的衣服,大宇打量起秦昕月,她穿著一件寬鬆的米色毛衣和寬鬆的深色褲子,但因為做飯,脊背又微微彎著,消瘦的身體曲線在寬鬆的衣服間隱約可見。
大宇突然想起上午在後廚裡其他同事的調侃。
“聽說秦昕月住進你們家了?”
“啊,是啊。”
“喲呵,你小子豔福不淺啊。跟兩個女人住在一起。”
之後就是一陣鬨堂大笑,最後還是店長和師父的出現結束了這些鬧劇。
“滋啦——”
隨著雞蛋下入油鍋的聲音,一股香氣也隨之飄來,將大宇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到秦昕月的身上,耳邊再次響起那句豔福不淺的話。
豔福不淺?可是她喜歡女人啊。
大宇向前邁了一步,看見鍋裡的炒飯逐漸成型,還泛起陣陣煙火香氣,心裡突升一絲惋惜。
“看著還挺好吃的。”
“還行吧。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嗯...”大宇不知哪裡來的痛惜,說道,“像你這樣的,應該也不缺男人喜歡吧。女人為什麼會喜歡女人呢?”
大宇無法理解這種感情,甚至還有一種隱秘的,不知名的挫敗感。想起昨晚,思思還問秦昕月是不是在跟女生網戀,他不解地說道。
“雖然思思說過,這是人的自由,不要讓我亂說。”大宇看了眼秦昕月,“但我還是不理解啊。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屋子裡已滿是飄香,即便只是簡單的炒飯, 可家裡一旦開了火,便會讓人覺得這個家無比溫暖。
可是本該溫馨的氣氛,卻在秦昕月沉下眉眼,緘默的瞬間,變得壓抑陰沉。
大宇見狀,大手一揮,若無其事地說:“算了,你就當我沒說。”接著又無辜地憨憨一笑,“你也別告訴思思哈,我怕她揍我,哈哈。”
秦昕月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回道。
“......沒事,不理解也正常。”
一頓飯大宇吃得倒是很開心,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在自已家裡吃到別人做的飯。
但這頓飯到秦昕月的嘴裡卻是食之無味。大宇說得輕飄飄的事情,卻能讓秦昕月痛苦不已。
當她痛苦時,她又想起了R。
細長的手指在螢幕上點了又點,可是並沒有顯示新的訊息。
秦昕月一直等著,一直等到了下午六點多,思思下班回到家,秦昕月又抄起鍋給思思炒了個飯,看著她把飯吃完,迷途也沒有來任何提示資訊。
在這焦灼的等待裡,秦昕月的心七上八下了不知道多少回。
她又瞥了一眼聊天框,看它依舊安靜無比,長嘆了一口氣。
秦昕月摸著桌子邊,拎起煙盒朝著旁邊的思思晃了晃,問道。
“抽根菸?可以嗎。”
“當然可以。”思思摸著吃撐鼓起的肚子,狠狠地點了個頭,“客氣什麼,你就把這裡當成你自已家。隨便抽!”
秦昕月點了點頭,把煙叼在嘴裡點上。
因為吃飯,她和思思窩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此時秦昕月屈起腿,把掐著煙的胳膊放在了膝蓋上。她微微偏著頭,無神地看著另一隻手裡握著的手機。
她的肩膀很單薄,每當她抽菸時,鎖骨就會在毛衣衣領間微微起伏。而她的臉本就長得清冷疏離,加上現在這副模樣,無端地就有一種頹廢脆弱的感覺。
思思無故地想起了今天在咖啡廳見到的那個女人,她跟秦昕月真是完全兩個感覺。
一個張揚高冷地似天上的驕陽,一個沉悶清冷地像夜晚的湖水。
如果是那樣的女人,是不是也能讓這片死寂的湖水沸騰起來?
好累......
秦昕月吸了一口煙,但尼古丁也麻痺不了她頹然的神經。
她突然有些後悔跟R說了謊,如果R從此對自已疏離了,她該怎麼辦呢?
可是自已又能怎麼辦呢?
頹然的情緒變得更加沉重起來,直接轉換成切實的重量壓在了秦昕月的脊背上。
她明明好不容易才遇見了這麼一個聊得來的人......
那雙鳳眼再次變得混沌,想起大宇說的話,她聯想到了另一個男人也曾說過類似的,更加過分,更加憤恨的話。
“你他媽竟然喜歡女人啊...!你讓老子我在外面有什麼臉面,啊?!是我這個當父親的不夠格嗎,讓你對男人失望了嗎!是你老子我哪裡不行了啊?!別人得多嘲笑我啊!”
在秦昕月的世界裡,當時的場景可以無限次的重現,這就像是個詛咒,秦昕月永遠也無法脫離掉這不斷重複的痛苦。
當時的那種難過、噁心、痛苦,一次比一次鮮活地附在秦昕月的每一寸面板上。
痛苦不會消失,人之所以覺得一切都會過去,只是因為天真的以為未來不會再重複當時的痛苦。假若一個人得知自已會在未來的每一秒都將不斷重複那份痛苦的話,那麼這份痛苦就會加重,重到人會倒下,四肢都貼在地上,再也無法站立起來。
這就是秦昕月的感受。
就在她的手無力到連手機都要握不住時,手掌裡突然傳來一陣振動的觸感。
世界好像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些痛苦瞬間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耳邊似乎還聽見了一聲不甘的低吼,和夾雜在裡面的不清不楚的嘲笑聲。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秦昕月的眼睛重新出現了光亮,她看見是迷途來了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