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時,秦昕月頻頻打著哈欠。思思看了她一上午,有些擔心的問。
“昨晚沒睡好嗎?”
不會是住在這裡不舒服吧......
秦昕月正打著哈欠,面對思思突然靠近後的一問,愣了下,把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憋了回去。
“啊...沒..哈...沒有。”憋回去的哈欠,轉而在眼眶裡蓄成了眼淚,秦昕月哇哇說道。
思思一頓,看到秦昕月這副模樣,笑了起來。
秦昕月也尷尬一笑,把眼睛裡的淚抹掉,說:“我昨天睡得晚。”
“是不習慣嗎?”聞言,思思又擔心地輕皺起眉。
“不是。”秦昕月無奈地笑了下,“你別擔心,我住著挺舒服的。我昨晚...就是看手機看得太入迷了。”
思思點著頭,也沒再多問什麼。
咖啡廳還沒到忙碌的時間段,閒暇之餘,兩人坐在吧檯裡的小凳子上,各自看著手機。
但思思翻著短影片,思緒卻全然不在手機上,餘光瞥著秦昕月。
咖啡廳的暖氣開得很足,即便只穿一件單薄的襯衫也不會感覺到冷。而秦昕月好像還有點燥熱,她把襯衫袖口挽了上去,露出半截精瘦的小臂。
思思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秦昕月的臉上。被壓低的帽簷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眼裡的神色,但是平日裡總是抿起的嘴角,現在卻舒緩地帶著一絲淺笑,透露著秦昕月心情意外的不錯。
思思愣了愣,撇開視線,不是滋味的抿起了嘴角。
她記得昨晚昕月吃過飯之後,就一直在捧著手機打字,好像是在跟誰聊著天。可是昕月卻說是看手機太入了迷......顯然就是不想告訴她,現在也不知道因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秦昕月是她工作以來,見過的最特別的人。
她長得銳利又清秀,微微上挑的眼睛裡又隱約有些不羈的神色,後來瞭解她的家庭背景之後,思思便覺得秦昕月是有這個不羈的資本的。但是秦昕月平日裡為人卻又溫和體貼,總能細心地察覺到每個人的需求,比自已見過的人都更加平易近人。
秦昕月對自已還很好,好到有時她看著大宇,都覺得秦昕月遠比大宇要好得多。
細心,溫柔,體貼,會先照顧別人的情緒。
但這些溫和的面孔背後,卻是讓思思不敢靠近的疏離感。問到一些私事的時候,那雙鳳眼總是沉沉的,令人捉摸不透,也讓她感覺壓抑,她明白秦昕月目前還只是把自已當成同事。
所以,當秦昕月說要搬家的時候,思思二話不說的就同意了。她以為昕月會優先找自已,就說明兩人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結果現在連這種小事都不願意跟她說真話。
思思的心裡便不是滋味了起來。
但坐在一旁的秦昕月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身旁的低氣壓。
手機的介面停留在和R的聊天記錄上,她正在看昨天的一段對話。
她們剛聊起喜歡讀書的興趣,秦昕月突發奇想,問道。
X:你知道罪的反義詞是什麼嗎?
R:罪?罰?
秦昕月大吃一驚,以為R也讀過《人間失格》。
X:你怎麼知道?
R:不是有本書叫罪與罰嗎。。。
X:那你為什麼覺得這是反義詞?
R:犯罪,不就要受懲罰嗎。。。所以應該是反義詞吧。
秦昕月突然覺得她說的話簡單粗暴又有道理。
R:那你覺得呢?
這簡單的一個反問,卻讓秦昕月突然有了交流的慾望。混沌的黑眸裡閃過精芒,秦昕月期待起來,R應當會明白自已的吧?
她好奇地開始了這場文字遊戲。
X:罪的反義詞,就是找最不像“罪”的詞。你說得對,那孤獨的反義詞呢?
R:熱鬧?
秦昕月笑了笑。
X:可是在熱鬧的人群裡,你也會感受到孤獨。孤獨的反義詞,應該是跟孤獨完全沒關係的詞才對。
R:那是愛嗎?
X:不,孤獨和愛應該是近義詞。
R:為什麼?
X:因為這世界上大部分的孤獨都是出自於愛。
R:那我明白了,孤獨的反義詞應該是寬容。
秦昕月清晰地記得當時的自已頓時怔愣住了。她從未找到過這個答案,可這個答案一出現,又如此合情合理,應當如此。
第一次有人能完全理解她,不把她當成異類,還能給出答案。
秦昕月欣喜了起來,腦袋裡好像有煙花炸裂,變得一片空白,卻又興奮不已。
即便是過了一晚的現在,秦昕月回顧起昨晚的對話,那份欣喜依舊能被重新喚醒,躍然而起。
秦昕月繼續往下看著,被帽簷遮住的眼睛瀲灩起幾分光芒,偶爾看到有趣的對話,還會再笑上幾分。
看到最後,秦昕月暢快地深吸了口氣,抬起頭,望向窗外,感覺今天的陽光都透著愜意。
平時她坐在這裡,一旦閒下來就會不自覺地想起那些煩心事。所以她格外喜歡咖啡廳的工作,一旦忙起來恨不得手腳並用,連走神的空餘都沒有,那些煩心事也能暫時的退到腦後。可今天這些發散的思維轉移了目標,R就像沉重生活裡的縫隙,在這縫隙中她可以沒有煩惱地、安然地發起呆。
這個時候了,她是不是該醒了?
秦昕月想道,那份愜意就像一堆雜草一樣撓過她的心間,促使她想跟R聊會兒天。
隨便聊聊就好。
“上午好啊。”
秦昕月發道。
可是直到中午,秦昕月忙了起來,她也沒等到回覆。
不過也沒關係,秦昕月趁著忙碌的空隙看了眼依舊沒有任何訊息的手機想著,晚上還有的是時間,而且明天自已還休息。
她有大把的時間。
等下了班,秦昕月的腳步都好像踩在了雲朵上一樣的輕快,連思思都看出來了秦昕月迫不及待回家的念頭。
“今天什麼事這麼開心?”
到了家,思思探個頭,衝秦昕月問道。
“嗯?”
兩個人互相挨著坐在沙發上,離得很近,秦昕月一抬眼,思思的臉就在手機上方。
她下意識地把手機螢幕一鎖,反應了兩秒,微笑說道。
“沒什麼開心的事啊。”
思思的眼睛往手機上一瞟,而後眯起眼,看著秦昕月故作嚴肅地說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啊,你今天盯著手機笑了一天了!”
啊,這麼明顯嗎...
秦昕月聞言尷尬一笑,想了想覺得跟思思說說也無所謂,於是便說了R的事情。
秦昕月原以為思思聽完會與自已一樣的欣喜,或是好奇R是塔羅師的事情,可是聽完之後的思思卻是一副低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客廳變得靜默,只有大宇敲鍵盤玩遊戲的聲音。秦昕月在靜靜地等著她的反應,結果片刻之後,思思卻是突地一問。
“她也喜歡女生嗎?”
這個問題就像一個石子落進了湖面,一瞬間便打破了靜謐,引起陣陣漣漪。秦昕月愣了愣,連大宇也回頭看了眼兩人。
秦昕月不明白思思為什麼這麼問,但她還是點了個頭,說了聲“是”。
“你...是想談戀愛了?!”
思思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猶疑,這話一出,語氣裡的質問讓她自已都覺得不對勁。思思一邊決定閉上嘴巴,免得讓對方也察覺出什麼來,一邊目光又直勾勾地盯著秦昕月,不放過對方的任何一點神色變化。
然而,這句話轟得炸在秦昕月的腦子裡,一點也沒發現思思言語間的不對勁。
談戀愛?
秦昕月想起自已在迷途提出的問題,這個問題也是遇見R的伊始。
因為無法放下一個人而遇見了一個人,結果要跟這個人談戀愛?
太狗血,太荒唐了。
秦昕月腦袋嗡嗡的,但覺得荒唐之餘,心裡的某個細縫裡卻悠悠地升起一個僥倖的念頭。
那R呢?R又為什麼總找自已聊天呢,還願意跟自已閒扯。
那晚R問自已是否是短髮時的旖旎又重新復活,繞在了秦昕月的腦袋上,弄得她心神恍惚。
可是道德的理性拉扯著秦昕月,她還沒有做好談戀愛的準備,何況...R還只是個網友,除了問過自已是否短髮以外,秦昕月沒有發覺R有任何這方面的意思。
秦昕月眼神沉沉地看著思思,說:“沒有,她只是個網友。我也...沒想談戀愛。”
聞言思思臉上的那點陰沉頓時煙消雲散,她也說不好自已在不舒服些什麼,但現在秦昕月的回答讓她很滿意。
思思聳聳肩,一派惋惜的模樣,“好吧,我還以為會有什麼八卦呢。”
但在一邊打著遊戲,聽到兩人全部對話的大宇,卻是壓低了眉眼,撇了撇嘴角。
三人裡沒有一個人會做飯,所以最後還是靠外賣解決了晚飯。
而R也是在秦昕月吃過晚飯之後,才恢復了聯絡。
R:哈嘍啊,白天有點忙沒看到資訊。
R:今天怎麼白天也在?不是說工作忙嗎?
這兩條訊息,秦昕月期待地等了一天,白天的她還覺得對方親近極了。可剛剛她對思思說了什麼?
只是個網友。
想起自已剛剛親口立下的判決,秦昕月的心臟好像磨著一個石子一樣地不舒服。
兩人沒有互換過照片,不知道對方住在哪裡,長什麼樣,在哪裡工作,她們只是憑藉著網上的文字在熟悉對方。
確實只是個網友,這就是個既定事實。
但誠實的情感卻叫囂了起來,嘲諷起秦昕月的懦弱:只是個網友嗎?
從R的言語間,秦昕月還能感覺到親暱,那是兩人酣暢地聊了幾個小時的結果;而且昨晚她不還是不自覺地去想象R長什麼樣了嗎?
“難道你就不想跟她更加的親近起來嗎?”
竊竊私語般的細語在心裡響起,秦昕月的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