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府中一切正常,賀氏照舊侍奉舅姑(公婆),看不出她有何異常。
杜氏偷偷打量著賀氏,見她沒有異動,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昨日李崇仁找到她,將那事一說,杜氏心裡怎麼都不敢相信,這還是自已那溫文儒雅的二郎嗎。
但終究是自已的親兒子,自已老了之後還要依仗他,她也只能替他想辦法挽救。
杜氏打量著賀氏,淡淡的開口道:“賀氏,大郎不在家中,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你操持,你當謹言慎行,多方照料周全了才是。”
如今李守貞沒有正妻,杜氏母憑子貴,儼然以主母自居。
“是,翁姑之言,妾銘記在心。”
“嗯,你且去吧。”
“妾身告退。”
杜氏端著手裡的茶盅,放到嘴邊吹了吹,看著賀氏的背影,心裡暗自思量。
如今大郎不在,阿郎也不管後宅之事,如果把賀氏變成自已人,豈不是等於在大郎身邊安插了一根釘子?
此事必須在大郎回來之前完成。
…………
洛陽城外二十里。
“將軍,看地上的車輪與馬蹄印,他們剛走應該不過半個時辰!”
一牙將對騎在馬上的李崇義稟告道。
李崇義微微點頭,下令道:“全速追擊!”
“將軍,不用派人到附近借兵嗎?”
李崇義擺了擺手,倨傲的說道:“如今某帶了一百零八號兄弟,那天去攔截此賊回來的騎兵指揮使也向某彙報,雖然他們不敵潰敗,但此賊亦被他們殺的只剩下四五十人。
某那三弟的武功某知道,雖然有一點功夫,但三十回合內,某必敗他!
到時你們只需對付那四五十人,待某半盞茶的功夫解決賊首,他們必不敢再戰,何須借兵?”
“哼,人人都說那逆賊武藝高強,力大無比,某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某不知道他的武藝嗎?不過是兵敗怕被責罰的藉口罷了,有何懼哉?!”
那牙兵含笑著說道:“是,將軍英明!”
“哈哈哈,你們待會就看好吧,三十合之內,某必敗他!”
李崇義說完,大笑一聲,一拍馬率先帶頭衝了出去。
“駕!駕!”
……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李崇義就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馬車,和自已的三弟。
“駕!”
“籲!”
希律律~
戰馬發出叫聲,驚飛了路兩邊在樹上歇息的鳥兒。
李崇訓早就聽到騎兵斥候帶來的訊息,想不到走了那麼遠,還有兵馬追來。
兩軍在官道之上對望。
李崇義坐在馬背上,手中馬槊指著李崇訓道:“三郎,為兄勸你自縛雙手,交出符氏,放你一條生路。”
李崇訓聞言,大笑一聲。
“哈哈哈,某已脫離李家,何來兄長?”
李崇義臉色變黑,眼睛瞪著李崇訓。
“哼!果然是個枉顧綱常的逆子!”
李崇訓眼睛眯了眯,並未動怒,這點言語攻擊,對他沒有任何傷害力。
“汝要戰乎?”
李崇訓大喝一聲,手中方天畫戟直指李崇義。
“喝!喝!喝!”
李崇訓身後眾將亦舉起手中長矛,高聲呼喝。
昨日在洛陽城中休息了一日,士兵早已養足精神。
李崇義看著李崇訓身後竟然有百將,並且身著甲冑,神采奕奕。反觀自已這邊,一百零八人皆是著便衣,並且連續趕了幾天路,早已疲憊。
李崇義心裡暗想:“格老子的!不是說此賊只有四五十人嗎?!
早知道就去借兵了。
敵強我疲,不可硬戰。雖然某可以擒下此賊,但我手下兵將必然擋不住對面。
到時候即使對面投降,我手下已經沒有多少人馬可用,回去的路上也可能會譁變,不可力敵,當智取!”
只是一轉眼,李崇義就想到了辦法。
“哈哈,三弟,大家都是一家人,家裡內鬥,何必傷了手下弟兄的性命,不如就你我二人對將如何?”
李崇義身後計程車兵聞言,都是大受感動,將軍如此愛護他們,他們豈能不效死以報。
李崇訓手持畫戟,神秘一笑,這大哥還是如此驕傲啊。
“好!不過如今某麾下士氣正銳,某再提一個條件,誰敗了,誰就下令將士放下手中兵器,如何?”
李崇訓此言正中李崇義下懷。
“哈哈哈,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金盞下了馬車,擔憂的看著李崇訓,雖然知道郎君勇武,但每次他上陣殺敵,她還是止不住的憂心。
李崇義看到金盞,眼神一怔,怪不得父親要這小娘子,竟然生的如此貌美。
不過他卻是想錯了,李守貞雖然好色,但也不會因為金盞貌美就如此做,重要的還是她皇后之相的命格,對他大業有助。
“郎君,小心!”
“哈哈哈,夫人不必擔心。”
李崇訓大笑一聲,夾緊了馬背。
李崇義背後將士目光火熱,他們大多數都是李崇義的人馬,對自家將軍的武藝很有信心。
“將軍十回合內必擒賊首!”
“那你肯定要失望了,某猜五回合!”
“某猜三公子肯定不是將軍一合之敵!”
聽到身後將士的議論,李崇義倨傲一笑,等會必定全力以赴,給這些士兵開開眼!
三弟啊,三弟,你還真是我的福星,到時這些將士回去,將我的英勇傳遍全軍,何人還不服我?
愛兵如子李崇義,巧出奇謀鬥敵將,三招之內擒敵首!
想到此處,李崇義已經迫不及待,暗自舔了舔嘴唇,睥睨的看著李崇訓。
“哈哈哈哈,三弟,放馬過來吧!”
“吼!吼!吼!”
兩邊將士皆是舉著兵器呼喝,為自家將軍助威。
李崇訓目光凌厲,握緊手中的畫戟,一拍馬兒,大喝一聲,策馬衝了出去。
一騎當千!
轉瞬之間戰馬就衝到了李崇義面前,李崇訓一勒馬韁,戰馬高高躍起,畫戟從天劈下。
李崇義只感覺一股妖風迎面吹來,倉皇提起馬槊,橫擋在前。
此刻他才知道,李崇訓的力氣有多大,直面李崇訓的感覺,就如同對面是一頭餓虎在撲食!
當!!
寒鐵碰撞,火星炸起,馬槊應聲而斷。
李崇義連忙側身,墜於馬下,方天畫戟力道不減,那戰馬竟然硬生生被劈成兩半!
馬蹄聲落下,濺起一片塵土。
李崇義一個翻滾,但方天畫戟猶如鎖門奪魂一般,已經直指他的脖頸。
滴答!滴答!
方天畫戟上沾滿了戰馬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李崇義的臉上,順著他的臉向兩邊流到地上。
李崇義驚魂未定,目光呆滯的看著滴落的鮮血。
幾百將士猶如被定住了一般,張著嘴巴看著眼前的一幕。
他們的呼喝之聲還沒喊完,戰鬥就已經結束。
足足過了十幾個呼吸,李崇訓背後的兵馬爆發出一陣呼喝。
“吼!吼!吼!”
時間彷彿開始流逝,李崇義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身後計程車兵都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金盞美目明亮,看著李崇訓的背影,手指緊緊攥在了一起。
過了良久,李崇訓右手中的方天畫戟仍指著李崇義。
他抬起左手,止住了身後將士的呼喝。
“下令吧,卸兵甲!”
李崇義吞嚥了一口唾沫。
“卸,卸兵甲!”
聽到李崇義的命令,他身後的將士只能垂著頭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李崇訓回頭給了杜文武一個眼神,杜文武隨即令兵卒去收繳對方武器。
“三郎,我,我,某,某是你大哥,別別殺我。”
李崇義已經被嚇破了膽,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他以前一直以為他悍不畏死,死在戰場上是一種榮耀。
但當真離閻王那麼近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怕了,很怕,家中還有嬌妻美妾,以後父親造反他還要當太子,他捨不得這一身榮華富貴。
“郎君。”
金盞來到李崇訓面前,微微搖了搖頭。
如今那麼多人看著,李崇訓雖然已經和李家斷絕關係,但如果真殺了李崇義,還是會被冠上一個殺兄的標籤,那樣對他名聲不利。
昔日唐太宗玄武門之變殺兄囚父,後人多有詬病,那可是立下了豐功偉業的天可汗,他尚且如此,何況李崇訓如今只是一武夫。
“對!對,嫂,嫂子,不,不,弟妹,某以後再不會與你們為敵,回去某就勸父親,父親深明大義,一定會聽我的”
李崇訓看著李崇義襠下被浸溼的土地,收回了手中的方天畫戟。
“哼!回去告訴那老匹夫,再打某夫人的主意,莫怪某手中畫戟!”
“是,是!”
李崇義走了,來的時候有多囂張,回去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他也不敢再去借兵了,如今他可謂真是被嚇破了膽,那匹戰馬被一分為二的場景彷彿一直出現在他腦海裡,當時那把戟離他只有區區幾寸,死亡是如此之近,他還沒有享受夠呢,怎麼能這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