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貞與寂難促膝長談,說到高興處,李守貞更是哈哈大笑,聲音之大,彷彿要傳遍整個李府一般。
李崇義與王繼勳作陪。
“不瞞大師,我手下兵將亦是說看見有真龍沒入李府。”
“噢?”
寂難愣了一下。
李守貞神秘一笑,讓人帶了幾個牙兵上來,其中正有那魏三與王麻子,就是那晚看守李崇訓的兩人。
“見過李公!”
幾人朝李守貞行禮後,李守貞隨便點了一人,讓他說說那日之見聞,剛好點中了那魏三。
魏三心裡大汗,本來只是為了躲避責罰編造的一個謊言,如今卻騎虎難下,早知道李守貞沒想起他們兩個看守的牙兵,他們才不會造謠生事。
心裡雖是如此想,但表情卻絲毫不慌,魏三眼神火熱的看著李守貞,張大嘴巴,彷彿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鼓起勇氣指著李守貞道:“龍!龍!真龍!”
說完,魏三張皇失措的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嘭!彭!嘭!
“真龍天子在上,小人那晚不是故意窺視,請真龍天子恕罪啊!”
李守貞得意的看了一眼周圍震驚的眾人開口道:“哈哈哈,恕你無罪,起來回話!”
“多謝真龍天子大量!”
魏三這才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開始講述起那晚的見聞。
要說魏三也是個有本事的,契丹南下後他家只活下了他一個,只能靠乞討為生,乞討那幾年最大的樂趣莫過於看那些說書人說書,看了五六年,也深得其中精髓。
他邊說還邊手舞足蹈,竟引的一干人都陷了進去,就連寂難法師都信以為真,不知不覺張大了嘴巴。
魏三手舞足蹈。
“卻說!龍從雲,風從虎!”
寂難連忙回過神來,閉上了嘴巴,眼神偷偷打量了一眼周圍,見沒人看到他的窘態,心裡鬆了一口氣。
一干人從巳時談論到末時,才意猶未盡的去吃飯。
酒席上,寂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李守貞的部下都大為驚奇,李守貞哈哈一笑替寂難解釋道:“大師術法高深,早就不計較這些繁文縟節了!”
“今日得見大師,不如以後大師就在某帳下輔佐某如何?”
寂難喝了一口酒,剛想開口,李守貞就說道:“大師若不棄,貞願拜為國師!”
“願聽皇帝陛下差遣。”
“哈哈哈哈,好,好,某敬國師一杯!”
酒席上眾人都是李守貞心腹,聞言皆是大喜。
從龍之功,何人不想?
李崇義更是得意,儼然有太子的做派。
李守貞雖然早就想造反,但一直決心未下,本來想佔了符氏再行稱王,但沒想到符氏被李崇訓帶走,心裡憋了一肚子火。
如今種種,為他打了一記強心針。
永興節度使趙思綰,鳳翔節度使王景崇都已經多次書信於他,願擁立他為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守貞迷迷糊糊的朝寂難問道:“今新帝剛剛繼位,根基未穩,國師此時可自立否?”
寂難聞言,搖了搖頭。
“天時不當。”
“這是為何?”
寂難指了指東邊道:“李公先取符氏,再行自立之舉方為上策。”
李守貞聞言,心裡十分憤怒,本來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但豈料李府出了個逆子!
如果沒有那逆子,符氏早已經是他囊中之物,此時於河中自立,稱王做帝,豈不美哉?
“哼!”
李守貞冷哼一聲,灌了一口酒,不再言語。
“阿爺,不若某去將那逆賊擒來,交由阿爺發落!”
李崇義看到李守貞臉色不好,連忙開口道。
昨日他在軍營,沒有見到李崇訓叛出李府那一幕,晚上回到家中才聽說。
初聞此事他十分高興,父親三個兒子,二郎體弱多病,三郎叛出,那父親百年之後,李家不就落到了他手上?
李守貞聞言,有些意動,對於大兒子的武藝,他是十分驕傲的,不下於他年輕時候。
但他此時不可能大張旗鼓的讓李崇義帶兵進入漢朝直隸的地區。
似是看出了李守貞的遲疑,李崇義開口道:“父親征戰多年,如今大漢軍中多是您的後輩,父親可書信一封,到時候孩兒追上那逆賊,再就近用父親書信借兵,孩兒想他們是會賣父親幾分面子的。”
“好!就依紹武所言,雖不能帶大部人馬,但你可帶百人,偽裝成商隊,也好防範一二。”
“是,孩兒一定帶回符氏,為父親分憂。”
李守貞聞言,欣慰的笑了笑,端起酒碗。
“哈哈哈,吾兒甚孝!滿飲此杯!為父替你踐行。”
………………
轉眼過去半月。
這一日,李崇訓一行人終於到了大名鼎鼎的西京洛陽城。
李崇訓坐在馬背上,看著眼前的洛陽古城,城牆仍可看出修補的痕跡,有的地方未來得及修補,任是殘垣斷壁,待守城計程車兵檢查過李崇訓以及金盞的身份腰牌後,又檢視了符彥卿向漢朝廷申請開具的牙兵護衛憑證,一行人才被放入城中。
後漢朝廷雖然剛剛建立不足一年,但對軍卒入城十分重視,何品級可以帶多少護衛入城有嚴格要求,如果超出要求,則需要向朝廷申請,再由三人做保,這三人身份不能低於申請人。
當然這個申請也有限制,主要還是看官員在朝中的關係硬不硬了。
進入洛陽城,就能看到一片片廢墟,城內屋舍十之六七都是破敗不堪,那些殘破的房屋內還躺著一些衣不蔽體,蓬頭垢面的人。
洛陽城去年的今天,還仍在戰亂之中,這座古城被契丹人佔據,城中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契丹人在這座古城中姦淫擄掠,以人為食,大開肉宴。
昔日大唐時期繁華的洛陽城,據說城中百姓十萬戶,在去年契丹南下後,城中百姓不過千戶,城外隨便一挖,都能挖到皚皚白骨。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餘一,念之斷腸人。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崇訓微微搖頭,在後世生活了二十多年,此時再回到這個時代,只能感慨能在後世生活二十餘年,何其幸也。
“如果我未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啊。”
此時李崇訓心中只有陣陣殺意。
殺,以戰,方能止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