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璟笙醒來的時候，感覺脖子上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
“毛球……？”
“呼嚕嚕……呼嚕嚕……”
毛球睡得格外香甜，環顧四周，宋金安四仰八叉的躺在地鋪上。
虞璟笙感覺有些不適應，相比從前好似少了些什麼。
“你終於醒了！祖宗誒！”第三道聽起來像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你知道不，我住在你識海里，要不是那個元嬰用元神之力補你破裂的識海，咱們就歸西了！”
“識海？”虞璟笙有些發愣，昨天發生的事情全想起來了，“他會有事嗎？”
“有，你是不知道，昨天你的識海有多混亂，想要填補是件很困難的事，我活了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願意為了別人耗盡元神之力的，
這樣做他此生都無法進階，而且昨天那個人，本來就重傷未愈，修為大減，現在的狀態，恐怕……不是很好。”
聽了這番話，虞璟笙難免憂心起來，將毛球提起來放到一邊，快速翻身下床。
不是很好？有多不好？
他恍然間非常想見到聞青漓，右眼皮好似跳了一下，太不祥了。
開啟門，清風撲面而來，紅竹峰的竹葉沙沙沙的響著。
虞璟笙手上出現一支翠綠色的笛子。
宋金安是被刺耳且毫無美感的笛聲吵醒的，捂著耳朵皺眉看向門邊，有點懵。
“虞師兄，你……你吹的好有特色。”
…
聞青漓和陸句大眼瞪小眼。
笛聲在兩人耳邊迴盪。
陸句：“師兄啊，你這小法術還……真有意思。”
聞青漓扶額苦笑：“其實……也沒有那麼難聽。”
“師兄你……”陸句無可奈何是伸手斷絕這法術。
旁邊一女子疑惑的看著二人：
“你們聽到了什麼？”
陸句擺擺手：“納蘭姐姐你還是別聽了，我感覺我的耳朵被打了一頓。”
納蘭明月眨了眨眼。
“罷了罷了，我不聽，這小術法是用來做什麼的？”
“一種召喚術，師兄就是那個被召喚的人。”
納蘭明月長長的哦了一聲，一臉姨母笑。
“讓聞兄一夜白髮的心上人是吧。”
聞青漓下意識捋了捋落在肩膀上的頭髮，銀白色的，這或許就是透支元神之力的代價，他滿不在乎將頭髮甩到身後。
陸句眨眨眼：“這次找你不就是為了這事嗎？”
納蘭明月靈光一閃，“也就是說，昨天你說的愛而不得是人是聞兄？”
陸句點點頭：“不然呢，看上的還是季相那個傻貨的親傳。”
聞青漓看向兩人，無奈道：
“你們倆，真的夠了，我是讓你們來想辦法的，不是來看笑話的。”
納蘭明月噗呲一笑。
“八卦……啊不，過程我大概有所瞭解。”
聞青漓看向納蘭明月，神色有些複雜。
“他現在找我，我們明天再聊吧。”
“不行！”納蘭明月狡黠的笑了笑，“聞兄啊，你現在回去能得到什麼？”
聞青漓一愣：“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跟他明確的表達過自已的愛意？”
“……是。”
“他怎麼回應的？不清不楚還是直接拒絕？”
“從前是直接拒絕，現在……還是拒絕……但是，上次真話丹他說他喜歡我……一點點。”
納蘭明月思索片刻：“曖昧不清，缺一劑猛藥。”
“啊？”聞青漓不太能理解納蘭明月的腦回路，畢竟他不太懂這些。
“聽我說，我覺得可以這樣做……”
納蘭明月把自已的想法說了出來。
聞青漓皺了皺眉：“……這樣真的能行？”
納蘭明月道：“若是不行，只能證明他確實不喜歡你，你也可以死心了。”
陸句點點頭：“我附議。”
聞青漓嘆了口氣：
“好，我聽你的，試上一試！”
…
紅竹峰。
一道傳音符從天邊飄來，虞璟笙伸手接過，裡邊傳來聞青漓毫無起伏的聲音。
“在忙，勿擾。”
虞璟笙愣愣的看著這個傳音符，直到它化作星星點點徹底消散。
感覺心口堵著一口氣，有些難受。
不是說，只要吹響笛子不論自已在哪裡他都會來嗎……？
“虞師兄，你怎麼了？”
毛球趴在宋金安腦袋上呼呼大睡，他打了個哈欠問道。
“沒……沒事……”
宋金安又打了個哈欠，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虞璟笙。
“這是師父讓我給你的，說是可以穩固心神。”
虞璟笙伸出去的手彷彿被放慢了，腦子卻在高速運轉。
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來不了？
他忙？在忙什麼？問題很嚴重嗎？
……
帶著擔憂和疑問，虞璟笙在紅竹峰一待就是七天，坐在主殿門前，定定的看著天邊的雲彩變換。
宋金安抱著碗走過來，也坐在他身邊，扒拉了一口青椒炒肉，嚼了嚼嚥下去後道：
“虞師兄你為什麼不吃飯？雖然現在你的傷快好了，但是你也不能不吃飯啊，你又不辟穀。”
虞璟笙搖搖頭：“我一會兒吃……”
宋金安腮幫子鼓鼓的，點點頭道：
“好吧，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哦，師父不喜歡不好好吃飯的孩子。”
虞璟笙聞言一怔，默了默，站起身來走向飯桌。
就這樣又過了三天。
虞璟笙覺得這麼等下去實在不是辦法，雖然他也不知道上哪去找。
無錯書吧畢竟好幾次吹笛得到的都是傳音符，內容都一模一樣，他不禁懷疑這是什麼自動出現的東西。
剛踏出山門，陸句便迎面走來，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文靜的女子。
虞璟笙拱手道：“陸師叔好。”
陸句擺擺手，剛要走過去，腳步又停了下來。
“誒，你這段時間都在紅竹峰是吧？”
虞璟笙點點頭，剛想開口問聞青漓的行蹤，陸句卻率先說道：
“聞師兄要成親了，要我來拿什麼東西，紅竹峰我不瞭解，你帶路我應該找的快點。”
“什麼？！”虞璟笙愣在原地，心跳陡然加快，“什麼成親？”
納蘭明月道：“家族聯姻，不過聽說對方是和他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不知道為什麼辦的這麼快，良辰吉日都不挑，像是慢點聞兄就要死了似的。”
這一串話像是一個炸彈，在虞璟笙腦子裡嗡的炸開。
“師叔……他要成親了？？？”
納蘭明月嘴角微微上揚：
“對啊，他們這種大家族都有這種利益聯姻，一般人都不怎麼樂意，有些家主為了榨乾他們身上的價值，打暈了用傀儡術，強迫聯姻，
不過吧，聞兄那麼強，肯定不會被強迫，而且對方是他的青梅竹馬，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陸句道：“聞青瀾也不是那種心機深沉的家主，他肯定是尊重師兄的意願的……”
虞璟笙腦子嗡嗡的，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聞青瀾不是善茬，他的心機城府和聞青漓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其次，聞青漓不是重傷嗎？萬一，就是被強迫呢？
忽然間，他又想起來了那些沒有語調更沒有其他內容的傳音符。
傀儡術……
他幾乎在瞬間就下了定論，絕對是強迫的！
陸句用手在已經呆滯了的虞璟笙眼前晃了晃：
“師侄？你在想什麼？快帶我們去啊。”
虞璟笙慢半拍的點了點頭：“好……好。”
拿東西的時候，虞璟笙一直魂不守舍，根本沒注意到他們拿的是什麼。
離開的時候，陸句朝虞璟笙丟擲了橄欖枝。
“師侄，要不然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我看你和師兄關係不錯。”
虞璟笙連連點頭。
“好！”
幾人到了御虛城。
虞璟笙問道：“陸師叔，大概是什麼時候舉行儀式？”
陸句道：“明日，時間比較緊，都沒好好籌備，也不知道會不會怠慢了女方。”
虞璟笙沉默不語。
聞家主要住在御虛城，從陸句的口中得知，聯姻的家族是傅家長女傅昕玥。
是聞青漓的青梅竹馬……
早年因為聞青漓要突破化神才願意出關，所以一直等著他到現在都沒選道侶。
虞璟笙皺了皺眉，他從來沒聽聞青漓提起過這件事。
思索間，他們見到了聞家的府邸。
還沒進門就能看見傭人來來往往的佈置，看起來很是喜慶。
虞璟笙抬頭看著這些東西有些恍惚，一邊跟著陸句他們走，一邊四處張望著。
陸句將一些莫名其妙根本沒有用的東西遞給下人，說的特別小聲。
“拿去扔了。”
虞璟笙並沒聽到這句話，問道：
“師叔他在哪？”
陸句搖搖頭：“也不知道聞青瀾在搞什麼，三天前我就得到一張傳音符，然後就再也沒見過師兄了。”
虞璟笙肩鬆了下來，垂眸道：
“好吧。”
他住在陸句旁邊的客房，因為他們身份重要，所以管家不敢怠慢，給虞璟笙送了好多吃食。
虞璟笙看著滿桌的佳餚，還有酒，連筷子都不想動。
“第……第三道，你在不在？”
“在，怎麼了？”
“你能幫我個忙嗎？”
“恢復記憶？別，我不要！”
“不是不是，你能找找我師叔在哪嗎？”
“明天不就能見到了嗎？現在找他做什麼？”
“你不懂。”虞璟笙哀求道：“幫幫我好不好。”
“好吧。”
第三道出現在虞璟笙眼前，但是這一次它不再是一個小光團，而是一個全身散發著白光的小人。
只見他伸手掐了個訣，身上迸發出一種和這個世界好似不太一樣的靈力。
虞璟笙腰間的玉笛發出翠綠的光芒，隨後，又出現了一條淺綠色的細線，打不散也抓不住。
第三道：“法印和主人有聯絡，你順著這根線找過去，到了盡頭便能看見他。”
虞璟笙順著綠線出了門，拐彎進入另一個長廊。
他剛剛推開的門後面忽然冒出來兩個腦袋。
陸句納蘭明月面面相覷。
納蘭明月：“化神……看來不需要咱們幫忙了，他能自已找到。”
陸句面露憂色：“我現在就怕師兄心太軟，不按你的劇本走怎麼辦？”
納蘭明月一笑：“不會的，都走到這一步了，肯定不會出問題。”
…
綠線的盡頭在一間十分偏僻的院子的門後。
幽暗壓抑的角落中，只有這綠線帶著光芒。
虞璟笙翻牆進去，他有些疑惑，為什麼沒有禁制？難道不是強迫？
此時他陷入了自我懷疑。
難道是師叔自願的？
想到這，他的心臟彷彿刺痛了一下，那種悶悶的感覺又出現了。
聞青漓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裡，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敲打著桌面，發出噠噠噠的悶響。
他有點緊張，感覺自已像是洞房花燭夜等待丈夫的新娘。
咔嚓——！
門忽然開了，聞青漓看過去與那雙有些慌張又有些欣喜的眼睛對上，心跳猛然加快，腦中過了一遍納蘭明月說的策略，一臉驚訝道：
“虞璟笙？你怎麼來了？”
虞璟笙看見聞青漓的頭髮心不由的揪緊了。
“師叔，我可以帶你走！”
聞青漓一愣，這話竟然是納蘭明月說的半分不差，他面不改色道：
“為什麼？”
虞璟笙聞言，心跳加快，再一次陷入自我懷疑。
“你……是自願的……？”
這話說出來，他有些失落。
聞青漓擺擺手：“是也不是。”
虞璟笙的心情像過山車一樣。
“你說明白一點，我不太懂。”
“你應該也看見了吧，我現在的狀態遠遠不如從前，雖然有元嬰的壽元，但是也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成親未必不是好事，
說不定雙修還能讓我修為恢復一些，三全其美的事情，為什麼不做呢？”
虞璟笙不知怎的脫口而出問道：
“可是……你喜歡她嗎？”
聞青漓的頓了頓：
“我喜歡你啊，但是我也會試著喜歡她，反正你以後你回到季相身邊，你我老死不相往來，遲早……我也會喜歡她的。”
“不是的……”虞璟笙聽出了幾分一刀兩斷的意味，“我……我……”
聞青漓嘆了口氣：“回去吧，祝福的話明天送，今天就罷了。”
“等等，我還有一事要問。”虞璟笙看向聞青漓的頭髮：“那個是因為我嗎……？”
聞青漓依舊大方承認：“是，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雖然好多賬算不清楚，但是也夠了吧。”
虞璟笙想過這一天，但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更沒想過聞青漓如此決絕，輕飄飄的幾句話便完全把他撇下了。
他不知道自已是怎麼走出去的，心臟一陣陣的刺痛，好難受……
聞青漓有些慌，遠端傳音給納蘭明月：
“他走了！他就這麼走了！怎麼辦？！！！”
納蘭明月笑道：“淡定，你們剛剛都說了什麼？”
聞青漓把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
納蘭明月道：“他心裡有你的，只是還需要推一把，等著，本姑娘去跟他說道說道。”
聞青漓：“要不然，我現在去把人追回來？”
“不行！你這樣就沒意義了，知道不知道，好好聽我的！”
聞青漓只好閉嘴，心情忐忑的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虞璟笙沒走多遠，他翻牆之後便靠在院子的牆上，抬頭看天。
他彷彿要窒息了，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做，好似什麼原本該抓住的東西，悄悄從他身邊溜走了。
“你在難過？”第三道的聲音忽然出現，“既然喜歡為什麼不攔下這場婚事呢？我可以把力量借給你。”
“可是……我有什麼資格搶婚……”虞璟笙低著頭，喃喃道。
“是你一直在拒絕他，而不是他在拒絕你！你是打算一慫到底嗎？我在你的記憶裡，看見你肯為他付出生命，而他也願意把元神之力全都給你，就算自已被重創也不後悔，這是雙向奔赴啊！！！你老拒絕人家是個什麼事？”
“我看他剛剛就是在說氣話，季相是誰？是什麼好吃的嗎？人家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你向他走一步這麼難嗎？不就是雙修嗎？你不行？不就是聯姻嗎？你身體裡有我，是化神，不賺？到底哪裡不行？”
“啊啊啊啊啊，快急死我了，這一次要是錯過了，這輩子你都遇不上他了！”
第三道在那裡吱哇亂叫。
虞璟笙緩緩站起來，這次錯過就遇不到了。
“給你。”
納蘭明月忽然出現在他眼前，遞過去一壺酒。
“喝吧，喝了就憑心而動。”
虞璟笙瞥了她一眼，鬼使神差的接過來，一下子全喝光了。
他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不過半晌，眼神完全變了個模樣，有點呆又有些癲狂。
哐——
聞青漓的門忽然被一腳踹開，穿堂風裹挾著酒氣撲面而來。
“你喝酒了……？”
“你能不能，不要和她成親……”
虞璟笙抬頭與聞青漓平視，眼眶紅紅的，被淚水打溼的眼睛亮亮的，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聞青漓。
“為……為什麼？”
在酒精的作用下，虞璟笙雖然腦子發懵，但是並非什麼都不知道，胸膛劇烈的起伏，情緒徹底決堤，一咬牙大聲喊道：
“因為我喜歡你啊！”
“師叔……我也好難過……”
這一瞬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兩人就這麼互相望著對方，一層怪異的膜終於被捅破。
聞青漓微微發愣，嚥了咽口水，真的聽到竟然覺得有幾分魔幻：
“你不是喜歡季相嗎？”
“沒有……沒有……”虞璟笙顫抖著喃喃道：“我好像應該喜歡他，但是我今天真的好難受，師叔，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虞璟笙尚未從這份錐心刺骨的痛苦中反應過來，腰身一緊，眼前人便將他攬入懷中。
聞青漓眼中帶淚，緊緊的抱著他，一點都不敢鬆手，像是一鬆手人就會跑了似的，他笑：
“等你說一句喜歡，真的好費勁。”
虞璟笙哭的一抽一抽的：
“對不起……對不起……不要拋棄我，我也是個無家可歸的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不能失去你了……
聯姻，我是化神，不要選她；雙修……我也可以，不要選她……求你了，真的。”
聞青漓心臟彷彿被揪得緊緊的，食指曲起來憐惜的擦去了虞璟笙的淚水，隨後吻上了他的唇。
“好……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