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節史學課。石羽春風滿面地走進教室,先把試卷發到諸生手裡,然後笑著道:“本次考試,大家考的不錯,看來是用心了。論述歷史人物,本無固定答案。趙括是天才也好是庸才也罷,勾踐是英雄也好是小人也罷,項羽渡江也好不渡也罷。只要言之成立皆可,大家的論述可謂異彩紛呈!”
他頓了一頓,繼續道:“其實透過論述歷史,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情志趣。就拿項羽渡江這事來說,贊成渡江的同學,日後若遇到類似的情景,恐怕多半也是渡江。一往直前,百折不撓,值得讚賞。反之不贊成渡江的同學,將來自己恐怕也不會渡江。捨生取義,殺身成仁,也是值得欽佩。人生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時候並無對錯。如近人詩云: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無錯書吧下面有調皮的學生接話把道:“教習,那你渡不渡江?”石羽毫不猶豫道:“我不渡江。”又有學生接道:“教習為何不渡江呢?不渡江就死定了,渡了江還有可能稱王!”石羽微微一笑,輕輕吟道:“力拔山河十面崩,八千甲碎困三生。佳人已乘白鶴去,空渡何依撫華箏?”那學生困惑不解道:“什麼意思?”
石羽不答,只是叫道:“趙忍之,請你來說說,這首詩的意思。”趙忍之心中有數,起身朗聲道:“力拔山兮氣蓋世,也終敵不過十面埋伏。八千江東子弟,今無一人生還,有何面目獨存於世?心愛的虞姬已經死去,即使勉強渡了江,以後又能和誰相依相偎,撫箏弄琴讀書舞劍呢?”
石羽擊掌讚道:“且不論其他,就憑你寫的這一首詩,我也取你為史學榜首!自古以來皆以成敗論英雄,你卻以性情論英雄,可謂性情中人!”諸生這時才知道,原來這詩是趙忍之寫的。經他這麼一解釋,不少人才明白過來。又經教習這麼一捧,有學生看向趙忍之的目光,頓時熱切起來。
趙忍之有些不好意思道:“教習謬讚!”石羽擺手道:“不需過謙。從你的文章來看,你讀書很多,且文采飛揚。只是你的字,真有些醜了,日後還要改正才好!”諸生聞言鬨笑,趙忍之摳著鼻孔道:“好吧,我儘量!”石羽又道:“你既是榜首,那這史學課的課首,就該由你來擔任。你可願意?”
“教習,我不願意。”趙忍之隨口道。諸生都是一愣,石羽也愣了一下道:“為何不願意?”“呃,我這人做事,總是丟三落四。而且吊兒郎當的,也一向不負責任。而且住在岐黃院,收發作業啥的也不方便。”他以退為進找藉口搪塞,石羽無奈笑道:“你這小子,倒有自知之明。不過住在岐黃院,確實有些遠。好吧,請坐!”
石羽略一思索,又叫道:“錢和靖。”錢和靖起身恭敬道:“教習!”石羽笑道:“你是史學課的第二名,我給了你99分。你是贊成渡江的,且在文章裡引用了一首詩:‘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你說若你是項羽,為了讓後世的那個女子,不再有這樣的悲嘆。不論將來成敗,你也決意渡江!可見你也是個深情之人,我便是被你這一點打動!”“多謝教習!”
石羽道:“現在就來說說,你對這首詩的理解。”錢和靖道:“學生以為,人傑並非是才智傑出之人,而是濟世救民者。鬼雄也並非鬼中的英雄,而是為國捐軀者。‘思’字其實是詩人,對時人的無情鞭撻: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不肯’,不是‘不能’,而是‘不願’。西楚霸王‘可殺不可辱’的英雄氣概,盡在不言中!”
“很好,就由你來做史學課的課首。大家可有異議?”李進之忽然起身道:“教習,我有一問,可否請教。”石羽道:“當然可以!你是史學考試的第三名,也是贊成渡江的。請說說看。”原來他不是請教教習,而是轉頭看向錢和靖道:“錢同學,不忍負一人,便忍負天下嗎?”錢和靖問道:“怎麼算是負天下?”
李進之昂然道:“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同為渡江,為一人而渡,豈如為天下而渡?”錢和靖本想跟他爭辯一番,但細細琢磨又覺也無必要,話到嘴邊只是道:“人各有志,何必強求?”李進之卻咄咄逼人道:“那這心量是不是小了些?”
他名為對錢和靖只為一人渡江而有異議,實則對趙忍之為一人不渡江也捎帶著貶斥了。葉桑萌頓時火大,起身道:“你這人真是多管閒事,人家愛渡不渡,愛為幾人渡就為幾人渡。你又不是那劉邦,管得著那麼多嗎?”諸生竊笑不已,趙忍之把葉桑萌按在座位上,自己起身沉聲道:“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江東弟子今猶在,肯為君王捲土來?”
“到底肯不肯,總要試過才知道!我還是那一問,不肯辜負一人,便要辜負天下嗎?”趙忍之認真回道:“人只有被天下拋棄,卻永遠也辜負不了天下。你眼中的天下,未必是別人的天下!”李進之追問道:“一人與天下,孰輕孰重?”趙忍之正色道:“要看那人是什麼人?”李進之目光閃爍道:“若是你最親愛的人呢?”
趙忍之毫不猶豫道:“那當然是我最親愛的人重!”李進之冷笑一聲,諷刺道:“愛美人不愛江山?”趙忍之反唇相譏:“那是在你的世界,江山和美人,相互對立。在我的世界則不然,美人即是江山!愛美人,便是愛江山!”“哼,強詞奪理!”“哼,不知所云!”
聽著他二人的辯難,諸生興奮不已。有人贊成李進之,有人贊成趙忍之,暗暗分了兩派。“美人即是江山!”待聽到趙忍之這句擲地有聲的話,大家不約而同鼓起掌來。特別是女生們,大有“女為知己者容”之感!不論是從本身的言辭,還是從諸生的反應,李進之都是輸了一籌。
石羽適時接話道:“好,你們三人的說法都很精彩,這史學課的課首就由錢和靖擔任。接下來我們就正式上課,以後這類辯難還有很多。只望大家就事論事,只管把論點論據擺出來,但不可作意氣之爭!都請坐吧!”“是,教習!”三人同聲應道。
接下來就是文學課。顧采薇站在講臺上,神采奕奕道:“這節課咱們不講課,就一起來做個遊戲!”諸生大喜,葉桑萌高喊道:“教習,什麼遊戲?”顧采薇笑道:“這遊戲,恐怕你是做不成了!”葉桑萌驚道:“啊,那是為什麼?”“為什麼?問你自己唄。你的文章怎麼寫的?”顧采薇委婉道。
葉桑萌忙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可憐巴巴道:“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還請教習口下留情!”顧采薇白她一眼道:“我已經手下留情了。”葉桑萌打了個哈哈,拱手笑道:“多謝教習,教習真好!”王榕道:“你跟教習在說什麼?”趙忍之忍俊不禁道:“他抄靖靖的試卷,這點小伎倆,哪瞞得過聰明伶俐的采薇啊!”孫世建得意道:“那是!”
葉桑萌瞪他們一眼道:“閉嘴,就你倆話多!”錢和靖打圓場道:“桑萌也不是全抄的,她自己也寫了一些,應該叫借鑑吧!”和俊也附和道:“就是,我還借鑑了她的呢!”王榕笑道:“你倆倒是護的挺緊,是不是怕老大發威?”趙忍之不屑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就是,懦夫!”孫世建不滿道。
顧采薇笑道:“大家不要再議論了,現在停下來認真聽我說,不然遊戲可就做不好了!首先把試卷發下去,但是一定注意,不能發到本人手裡。只要到手的試卷,不是自己的就行!然後有誰覺得,自己拿到的試卷寫得不錯,可以舉手申請朗讀。還要注意一點,不許讀姓名和籍貫。等讀完了,其他人再來猜,這是哪位同學寫的文章。明白了嗎?”諸生齊聲應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