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忍之回過神來,有些尷尬道:“這個,說來話長了。還是說說,畢業以後想做啥吧。學生以前想,嗯,現在也想。開個客棧,做個甩手東家!”顧采薇笑道:“你倒是會享清閒,不過可得找個好掌櫃。”諸生開懷大笑,顧采薇繼續道:“你為什麼想要開客棧呢?”
“其他生意,打理起來麻煩,特別是開飯館。南州北郡有很多,背井離鄉的遊子行商。開個溫暖的客棧,讓漂泊在外的人安心,哪怕是暫時的。我自己想想,都覺得溫暖。詩云: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其實每個人活在這世間,都是個流浪的遊子。如果找不到一個家,有個客棧也算不錯。”趙忍之認真道。
顧采薇收了笑意,柔聲道:“也是個多愁善感,悲天憫人的孩子。希望日後你能如願,開一間天下最大的客棧!請坐!”趙忍之道:“多謝教習!”顧采薇清了清嗓子:“今日咱們就到這裡,下課!”說完當先走了出去,諸生立刻炸開了鍋,相互嬉笑打鬧。
葉桑萌揪著趙忍之衣領道:“哎,你怎麼敗壞我名聲?”“去,你有啥名聲?我不過是實話實說!”“我只是拐了你,又沒把你賣了。你還得謝我呢,哈哈!”“別啊。你要是能把我賣到富貴人家做少爺,我更感謝你呢!”“岐黃院的少爺,你做不做?”“那有啥好做的?”“你剛才沒聽到?柳月愛要拜我爺爺為師呢!”“做!”“哼,做你個鬼!”
一上午三節課全都結束,幾人就近在文英樓一樓用了午膳。葉桑萌自回岐黃院,剩下幾人又一起回了孤竹院。趙忍之洗漱了下,剛躺在床上正要午休。孫世建忽問道:“小忍,你打算入什麼學社?”趙忍之疑道:“啥學社?”孫世建解釋道:“每個書院都有幾個學社,都是由學生自行發起的。”
“入學社幹嘛呢?”“不僅能結識到志同道合的同學,還能得到學社的庇護。各學社的社長,那都是書院的風雲人物。那位武襄侯學長,就是當年清溪學社的首任社長。你不知道嗎?”“不知道,現在書院有幾個學社?”趙忍之問道。
孫世建如數家珍道:“現在書院有四個學社。時間最久人數最多的,就是清溪學社了,算得上龍頭老大了。因其創立者是武襄侯,武襄侯可是書院的金字招牌!現任社長是高班的學長,雲州別駕的小公子。其下三足鼎立的,有飛虎學社,鷹揚學社,雙林學社。飛虎學社的社長,是威楚郡都尉的侄子。鷹揚學社的社長,是個大商人的兒子。雙林學社的社長,據說也是木氏貴族公子。”
趙忍之不解道:“這些傢伙非富即貴。如此好的家世,為何會來到三等的游龍書院?”孫世建嘆了口氣道:“唉,人家就不是來讀書的。無非是來吃喝玩樂,消遣一下罷了。”“也是。這學社非入不可嗎?就像拉幫結派,感覺十分無聊。”“說的也是。這些學社之間,經常互爭高下,讓人不得清閒。可做個獨行俠,又怕被人孤立!”
“咦。你說咱們幾個,算不算志同道合?”趙忍之笑問道。孫世建笑道:“那肯定是啊!”趙忍之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乾脆咱們自己創立一個學社如何?而且不拉外人入社!”孫世建一拍大腿,興奮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好主意!”錢和靖微笑道:“不錯!阿俊,你覺得呢?”和俊也道:“咱們一起便好。”趙忍之笑道:“先睡個覺,晚上再議!”
午後未時前,諸生又陸陸續續來到教室。第一節是算學課,教習名叫李家俊,是位五旬老婦。她看上去不苟言笑,只是說了下自己名字。即在黑板上寫了道題,讓諸生一起推算。“今有垣厚五尺,兩鼠對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問:何日相逢?各穿幾何?”
有人認真打著草稿,有人只顧抓耳撓腮。趙忍之盯著黑板呆了半晌,小聲發牢騷道:“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奶奶的,何苦硬要相逢?老子給你逮只貓來!”諸生每日的座位,皆是先來後到任意挑選,但上午和下午相同。他身邊坐著的,還是上午那幾個人。
無錯書吧孫世建忍俊不禁:精彩精彩!我想這大鼠是公的,小鼠是母的。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都是公的也行。但不管大小,狹路相逢勇者勝!”王榕緊跟道。“好好的風花雪月,被你弄成了打架鬥毆。還是這樣為好:花前月下暫相逢,苦恨阻從容。何況酒醒夢斷,花謝月朦朧!”錢和靖糾正道。
和俊喜道:“嘿,我也想出一句來。一壺濁酒喜相逢!就是不知道,這老鼠能喝酒不?”葉桑萌見他們都能想出一句詩詞來,自己卻接不上,於是嘲諷道:“哼,老鼠當然能喝酒!喝醉了酒耍個酒瘋,就能把算學課變成文學課!”孫世建豎起大拇指道:“這話倒是精彩!”
趙忍之道:“你說經學教人處世,史學令人明智,文學使人脫俗。哪怕就是武學,也能強身健體。這算學在塾館,已經學了好幾年。會些加減乘除也就罷了,能買菜算工錢就行。沒想到了書院,還得學這勞什子的算學。整天琢磨什麼雞兔同籠老鼠打洞,真不知有什麼鳥用!”
王榕道:“你不是要開客棧嗎?不會算賬怎麼能行?”“即使開客棧,以前學的也夠用了,用不著學這些無趣的東西。再說了,還可以請個掌櫃!”“那你得開個大的,將來我給你做掌櫃!”趙忍之笑道:“那可就大材小用了,你好好學,將來當個戶部尚書!”王榕嘿嘿一笑:“朝廷要是你開的,我這尚書就算定下了!”
“大家保持安靜,不要交頭接耳!”李家俊冷不丁地喝了一聲。王榕縮了縮脖子,忙繼續算題。趙忍之百無聊賴,忽然想起賭約來。想著閒著也是閒著,索性現在就寫。想著上午的情景,不由靈感迸發。唸叨著那六百文錢,更是文思泉湧。削好了鉛筆,就埋頭在稿紙上奮筆疾書。
他先寫下了小說名字,《孤竹淚》;再寫上筆名,雲陽酒色生。正文分成十章,第一章是一首詞開啟頭,詞牌是《江城子》:三里玉河脂粉香。風塵姑,煙花娘。才子佳人,顛鸞倒鳳床。人間最樂房中事,橫玉體,喂君郎!游龍山上雲飛揚。人不見,舊時傷。青衫紅袖,纏綿負輕狂。書院弟子江湖老,酒色生,老病亡!
寫完了拿著稿紙,仔細端詳一番,正暗自欣賞之時。又聽李家俊問道:“有人算出來了嗎?”講臺下稀稀拉拉有幾人應了聲,第一個應聲的卻是李進之。李家俊道:“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回教習,學生李進之!”“那你且來說說這道題,是如何算出來的?”
李進之站得筆直,有條不紊道:“第一日,大鼠穿一尺,小鼠穿一尺,共計二尺,還剩三尺。第二日,大鼠穿二尺,小鼠穿半尺,共計二尺半。兩日共穿四尺半,還剩下半尺。第三日必可相逢……所以,大鼠總穿三加十七分之八尺,小鼠總穿一加三十四分之十八尺!”
李家俊十分滿意道:“孺子可教,李生請坐!大家都聽明白了嗎?”這次大半學生都應了聲。葉桑萌喪氣道:“奶奶的,小爺可不會這個。你們有誰自己算出來了?”錢和靖道:“我應該是除李進之外,全班第二個算出來的。”王榕道:“那我比你又晚一點。”“唉,那小子講完,我自己剛算完。這題太偏了,一時沒開竅!” 孫世建有些不服氣道。
和俊道:“我沒算出來,聽完才明白。”趙忍之幽幽道:“我到現在,還是沒聽明白!難道真是沒有算學的天賦嗎?”錢和靖安慰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忍之不必在意。” 孫世建幸災樂禍道:“好事哪能全讓你給佔了。上午可是被你出盡了風頭,下午還不得吃一點癟嗎!”
“不,我只是覺得,上天還是愛護我的。經學史學文學都那麼天才,要是算學武學也很卓越。那也太鶴立雞群了吧,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這游龍書院的第一人,我還是不做為好!”葉桑萌呸了一口,翻著白眼道:“書院第一無恥之人!”幾人都頗有同感。
對趙忍之來說,算學課實在是枯燥無味,這一節課算是熬過去了。下一節武學課卻不在教室上了,而是要到書院東南角的操場去。操場東北兩面靠著小山,西面是書院的圍牆。中間是一大塊綠油油的草地,外圍是一圈碎石堆砌的跑道。
正站在操場中心的武學教習,是位面板黝黑的戎族中年漢子。他中等身材,看上去十分精壯,脖子上還掛著個黑鐵哨。見諸生三五成群的散在操場的各處,把哨子放在口中猛力吹了幾聲,接著大喝一聲:“集合!”諸生聽到哨響和喝聲,馬上都跑了過來。
等人都齊了,他才扯著嗓子大聲道:“我叫和榮光,以後就是你們的武學教習!每個書院都有武學課,但大多都是學些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你們算是有福氣的,來游龍書院遇到我,能學到真本事!”人群中有那膽大調皮的學生喊道:“教習,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吧!您是修到氣境了,還是神境了?”
和榮光也不惱怒,只是眉毛一揚,笑罵道:“小兔崽子,懂個狗屁!氣境是那麼好修的嗎?就是藍月劍派,又有幾個人?神境也敢說?這天下又有幾個人?實話告訴你們,老子是刃境不惑界。雲陽郡內,除了游龍雪山上的藍月劍派,還真沒有幾個敵手!怎麼樣,有不服氣的,儘管上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