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喊道：“阿笙！你我何必刀劍相向！”

穆笙輕輕嘆了口氣，可手上動作根本沒有放緩：“你不阻我們，我自然不會向你出手。”

越霖一聽，乾脆不躲了，任著他那道凌厲如刀刃的掌風從他耳邊呼嘯而過。

“你瘋了！若我收手不及，你還哪有小命！”

越霖見他停了，心知他還不像江衍那般決絕無情，就趕緊向那三個姑娘走去，誰知穆笙還是趁他不備，一掌將他擊飛。

一掌顯然是掌握好了分寸，並沒有讓他受傷，只是倒地的衝擊感讓越霖一時喪失了判斷能力。

也正是在這時，越霖就見那一抹青藍色的身影一躍而起，瞬間出現在他身前。

隨即而來的就是右腿鑽心般的疼痛。

越霖忍不住痛撥出聲，眼前一下清明起來，正看見穆笙一腳踩在他的腕骨處。

他看著穆笙帶著歉意的目光，苦笑道：“我是該罵你這個節骨眼上讓我用不了輕功，還是謝你沒把我這條腿廢了。”

他忍痛將上半身支起來，微喘著氣，接著說：“不對，江衍是讓你把我廢了，你手下留情，還不是要受他處罰。”

穆笙蹙著長眉，低聲答道：“你只要好好待在這，沒有人會傷你。”

語罷，他也離開了西院。

方才還喧囂混亂的西院，一下子好像成了幻覺。

越霖閉了閉眼，腿部傳來的徹骨之痛和耳邊姑娘們努力剋制著的啜泣聲，又像一記耳光將他打醒。

應該只是碎了點骨頭，只要不用力，沒有什麼大礙。他深吸了一口氣，扶著長廊的座椅，一步步向那三人蹣跚走去。

鈺兒的眼裡滿是戒備，可又分明有擔憂之色。

“公子……”瑛兒怯怯地喊了一聲，卻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攙扶他。

越霖緊緊咬著唇，分散這腿上傳來的痛楚，好半晌才穩聲道：“鈺兒，你聽我說，你去找煜王，告訴他，邪教教主現在正在府中。”

鈺兒相較另外二人冷靜得多，聞言緊著眉搖了搖頭：“我方從主院來，顧府府兵和煜王的援兵已打得不可開交，煜王哪裡抽得開身。”

越霖一愣，心底一下了然了。

並不是顧羲和子桑突然開火，而是江衍帶著裝扮成雙方軍士的天穹教教眾在府裡殺起人來，自然是一片亂象。

他又上前了兩步，雙手緊緊扶著鈺兒的肩：“他會的，他現在一定想殺之而後快。他不會信我，但肯定信你。你沿著牆走，一定要小心。”

而後又向鈺兒身後的阿茱和瑛兒說：“你們躲進我房裡，天亮之前都不要發出聲響。”

如果連眼前的這三人都無法在這場禍亂中安然無恙，那越霖已全然不知該如何去保護顧羲和溫涼了。

鈺兒點點頭，剛想離開又忍不住問：“公子，那你呢，那個人不是說，你待在這就不會有事嗎？”

越霖將手從鈺兒身上放下，身上的疼痛讓他額間掉下了豆大的汗珠。可他的眼神卻從未那麼果決過。

“我去找侯爺。”

此時主院的火光已經躥了幾丈高，顧府大門處似乎是還有人在陸陸續續衝進來。子桑帶的人肯定不止早晨見到的那麼多，而江衍手下的殺手又個個能以一敵百。

越霖不敢多想，努力將氣運集於沒傷的腿上，好讓自己走得快一些，卻每每都牽扯到傷處，等他進了正院，腳踝肉眼可見地已經腫脹泛紫了。

可他此時哪裡管得了那麼多，因為顧羲就正在主院廳前有些吃力地擋著穆笙的動作，而穆笙戴著銀面，手裡拿著他慣用的長鞭，揮舞間好似一條銀龍，招招直逼顧羲死穴。

顧羲的劍法時而緩若流雲，時而疾如閃電，乾淨利落得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可渾身上下似乎已經沒有一塊整布，血汙染得將他素日裡齊整的外衫都掩去了顏色，越霖一時看不出這些血跡是不是他的。

雖說他驚訝於顧羲竟能和穆笙這樣江湖頂尖的高手過上百餘招，可他也看出他興許是由於失血的緣故有些體力不支了，長久下來顧羲幾乎沒有勝算。

越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盯著場上的局勢細細盤算著。

還好，江衍和子桑都不在，想來鈺兒已經將話帶過去了。

而正廳裡除了顧羲和穆笙兩人之外，還是二十餘人正交相混戰著，而越霖一眼就看到了明粲。

他正守在顧羲身後，防著那些刀光劍影暗傷到他，可格擋間，他的手臂身上一下多了幾道口子，鮮紅的血正慢慢從傷口溢位來。

越霖趕忙挪開雙眼，不讓血色模糊他的視線，心裡卻一點一點揪了起來。

突然，門口傳來馬的一陣嘶聲，兵刃的聲響一下如鼓點般急促起來。

而那場景讓越霖心下一喜。

是明嵐率著一隊輕甲士兵前來支援了，這也意味著這場戰局的時間還能再拖一拖。

越霖沒有一絲猶豫，朝著廳中陡然大呼：“阿粲——”

這一聲呼喊，讓那正激烈打鬥的三人動作上都有微微地一滯。

趁著那一滯的空隙，越霖翻袖將手中銀針向穆笙射去。穆笙雖看到他的動作，卻因為正與顧羲交手而避之不及，任銀針刺入右手小臂。

而這一瞬間，明粲也立刻明白了越霖意圖，在穆笙因銀針而急退了兩步之時，抬手將顧羲向越霖推去。

穆笙本想起身去追，可那銀針的傷處傳來的密密麻麻如蟻蟲噬咬之痛讓他知道，今夜江衍怕是要賭輸了。

越霖穩穩接住了顧羲，又急急與明粲說道：“速讓柳州軍撤退，不要再戰！今晚煜王不是敵人！”

語罷才將顧羲一環，躍上了侯府的屋簷。

可這一躍，卻與往日的輕巧大不相同，越霖從沒有覺得只是一跳會那麼困難的痛苦，彷彿要用盡他全身的力氣。

顧羲一直靠著毅力憋著的一口氣，在離開戰局的瞬間傾瀉而下，鮮血從他口中不斷湧溢位來，好像怎麼都流不盡一般。他頃刻間放鬆下來的神志，只化成了三個字。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