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不多，事實上只有這一桌四個人：首先是那個眯起眼的中年人，他穿一身休閒裝，然而氣度非凡堪稱不怒自威；他左手邊是一個跟趙毅年齡相仿，穿一身運動裝的短髮妙齡少女；右手邊則是一個風度翩翩濁世佳公子，大熱的天依然是衣冠楚楚、西裝革履；最後則是對面一個看上去最年輕最飛揚跳脫、穿一身t恤裝大褲衩的年輕人。

注意到中年人的神情，少女問道：“許隊，怎麼了？”

“那兩個人，好奇怪。”被稱為許隊的中年人答道。

“奇怪？”穿著大褲衩的年輕人納悶，“哪裡奇怪了？”

“你們呀，”許隊無奈地搖搖頭，“在機關裡呆久了，職業敏感性都沒了，連這麼明顯的不對勁都看不出來？”

“那個男的，他沒有問他身邊那個女孩要吃什麼。”那個美男子說道。跟同桌兩個大大咧咧的年輕朋友不一樣，魏承恭和趙毅剛剛現身，就被他注意到了，並留上了心，然後就順理成章地留心到了這個問題。

“哦，”少女和褲衩男這才明白過來，又看了過去。被稱為許隊的中年人見了，心中不喜：竟然這麼光明正大地打量目標，這種行為在他們這一行都不能說是菜鳥了，只能說是門外漢。

那邊，美男子說話了：“小娜，小磊，收斂點兒。”

褲衩男“哦”了一聲，就把肆無忌憚的目光改回了“職業目光”，但那個少女卻渾不在意，笑道：“沒事！我想那應該只是兩個有點特別的普通人，不是我們的目標——否則許隊也不會這個樣子了。”

許隊微微一愣，對少女的觀感微有改善：他確實覺得魏承恭跟趙毅有些奇怪，但稍微留心觀察之後，就憑敏感的職業眼光初步判斷出，這不是自己的目標。

所以才會隨口考校一下自己這三個後輩。

考校的結果，餘早予——就是那個美男子。許隊每次想到這個名字都忍不住犯嘀咕，“早予”這個名字本來沒什麼，還透著一股雅緻，按說很不錯，可配上“餘”這個倒黴的姓……多餘的趁早送掉？還是說，我早早的就送人了？

你丫該不會還有個異父不同母的親兄弟叫餘予玉吧？

這小子跟自己一樣，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對小年輕的不同尋常之處，證明職業敏感度還不錯。

在這方面，鍾離娜和鍾離磊這雙胞胎姐弟就要差一些。不過鍾離娜能透過自己的反應推斷出那兩個人並非值得在意的目標，推理能力還算及格——當然，不排除她是臨時想到的這個理由，若真是如此，那麼她隨機應變的能力著實值得稱讚。

至於鍾離磊……再觀察一下吧。

然後就觀察到，愣頭小子鍾離磊猛然睜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餘早予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身體，這在他是很少見的事，要知道，他是一個非常注重形象的人。

最為誇張的還得屬少女鍾離娜，她眼睛本來就大，一下子睜得溜圓，能把人嚇一跳，不僅如此，他還驚呼失聲：“好漂亮的人。”

眼看三個後輩這個樣子，許隊也來了興趣，轉頭看向魏承恭那邊……就看到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緩步去到了那對有點兒奇怪的男女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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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在魏承恭和趙毅面前的，當然是九玄九素。跟幾天前比起來，九素的穿戴沒有什麼變化，但九玄則從幾天前的一身緊身皮衣換成了跟九素款式類似……一樣的漢服，無非是色調有所區別：九素是一身流光溢彩的白，九玄則是一身五彩斑斕的黑。

看到兩人到來，魏承恭和趙毅急忙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禮，同時說道：“師傅好。”

“別緊張，禮多人不怪什麼的，那是世間人的看法；對於我們來說，卻是有礙修行的。”黑衣美女九玄說著話，坐了下來——兩張椅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她們身後，剛好的位置上。

對此，魏承恭跟趙毅當然是見怪不怪，而許隊那一桌……好吧，他們都在看美人（魏承恭和趙毅背對著他們，九玄九素則是面對著他們），再加上魏承恭和趙毅站了起來，所以他們沒有注意美人身後的情況。

等兩位師傅一坐下，就顯出不凡來了：椅子是常見的那種塑膠椅子，有靠背有扶手，一般人坐上去，特別是在這種環境下坐上去，肯定會朝後靠，讓自己舒服些；但是這兩位卻沒有，她們的脊背挺得筆直，彷彿坐的不是椅子，而是凳子。

一般來說，這種坐姿會給人壓迫感，起碼也會給人嚴肅感；但是魏承恭和趙毅卻沒有這樣的感覺，他們只覺得兩位師傅儀態萬方，溫和可親。

“坐。”九玄抬手示意。於是魏承恭和趙毅有些機械地坐了下來——趙毅甚至不自覺地“穿模”了椅子。

“不要緊張，”九素看得有些好笑，說道，“小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的自我介紹嗎？”

魏承恭微微一愣，隨即想起那時候，她們的自稱。但……時移世易，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面對的是怎麼樣的大神，自然能放得開；但是眼下，他不僅知道了這兩位是何等人物，更知道她們決定著自己的未來，還怎麼能灑脫得起來？

九素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她也大概知道魏承恭現在的心理狀態，更知道這種心理狀態除了自然紓解而外，實在是難以改變，所以也只是提了這麼一下，眼看似乎沒什麼改善，也就不再糾纏。轉而直接切入了正題：“你們應該準備了很多問題吧？可以問了。”

魏承恭同趙毅對視了一眼，趙毅知道魏承恭心裡很急，所以她打算讓魏承恭先問，但魏承恭卻表示：女士優先。

“師傅，我想問，師弟他的易筋伐髓……算是成功了嗎？”

投桃報李，既然師弟把問話的機會讓給了自己，自己就問他此刻最關心的問題。按照她的本心，是想先問兩位師傅來歷的。

遠處注意著這裡的一桌子人把這些話聽了個悶真，然後，四個人大眼（鍾離娜）瞪小眼（其他三人）。

易筋伐髓？

聽錯了嗎？

聽錯了吧……

“成功？”溫和的九素失笑，“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們是怎麼定義易筋伐髓的成功和失敗的？”

“呃……”魏承恭和趙毅對視了一眼，魏承恭小心地問道：“易筋伐髓無所謂成功和失敗嗎？”

“讓我們從頭捋一捋吧，”九素說道，“你們認為易筋伐髓是什麼？”

這問題魏趙二人不知道討論過多少次了，所以回答是張口就來：“強力強效的新陳代謝。”

遠處一桌子人確定了一件事：他們確實沒有聽錯，這邊三個美女外帶一個小夥子確實是在說“易筋伐髓”這種不太科學的話題；而且，聽起來那個年輕人已經……上當了。

演員對臺詞？邪教傳教？抑或在討論小說設定？但聽起來都不像。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幾個人肯定都不是一般人！

起碼那兩個大美女不是。

餘早予從兜裡拿出來一個小機器，不大，跟火柴盒差不多，一番操作後連上了手中的手機，看上去就像是個充電寶；但這其實是一個定向拾音器，能收集指定方向上的聲音，再配合手機中的音訊處理軟體，能達到遠距離竊聽的效果，還有錄音功能。

其實兩邊距離不算很遠，就比如現在，那邊說話這邊聽得很清楚，完全用不著這個遠距離竊聽器，不過……聽她們說的話的內容，餘早予覺得她們什麼時候把聲音壓低下去都不奇怪，還是早作準備為好。

這東西明顯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不過許隊他們卻沒有表現得好奇，他們的反應是微微一愣，之後立刻平靜下來。

九素思索了片刻後，點頭：“……也對。”

這話說的……魏承恭和趙毅頓時來了興趣，特別是魏承恭，他可是易筋伐髓的經歷者……經受者。於是魏承恭問道：“那麼，易筋伐髓到底是什麼呢？”

“易筋伐髓……”九素忽然調皮起來，笑道，“就是易筋伐髓啊。”

魏承恭：“……”

好在九素享受完魏承恭的無語後（就像是捉弄弟弟，感覺好玩兒），就正經解說起來：“對於易筋伐髓，你按照字面意思來理解就可以。‘易筋’是更換肌肉；至於‘伐髓’嘛……我們暫且不管這個‘伐’是什麼意思，但‘髓’肯定是指骨髓，所以‘伐髓’肯定是作用於骨髓，對不對？”

趙毅本來想要插一句骨髓的作用是造血，但九素沒有給她機會，繼續說道，“現在我們知道骨髓主要作用是造血，但是古人……嗯，那個時代的人可沒有這個知識，他們認為骨髓既然存在於骨骼中，並且被堅固的骨骼所保護，那麼肯定跟骨骼密切相關，說不定就跟雞蛋中的蛋清蛋黃一樣，會在一定條件下轉化成骨頭。所以，古人把我們之前對你所做的，讓骨骼變強壯的操作，稱為‘伐髓’，連同前面的‘易筋’一起，稱為易筋伐髓，也叫易筋洗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