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術浮在半空,混天綾還在他周身盤旋,那些被接下的飛刀都會化作一灘黑色的粘液順著赤紅的綢緞滑落到地面,就像一場黑色的雨,張術下方是唯一的淨土。
他從口袋裡抓出僅剩的幾顆火棗,隨意咀嚼了一下,將火棗全都吞下。
三個頭顱的哪吒真身再次顯現,盤旋在張術周圍的兵器出現在八隻手上,揮舞的飛刀呼啦啦擊打在神火罩上。
瞬時間,張術的身影消失,懷抱住陸夢瑤,正要再次瞬移離開此處之時,他發現陸夢瑤腦後連線著一根根觸手,那些觸手從牆壁的縫隙中密密麻麻連線著陸夢瑤的脊柱。
張術一把扯下不少觸手,陸夢瑤昏迷沉睡的臉上立馬出現痛苦之色,嘴角也溢位鮮血,隨之而來的便是咳嗽。
炁所化的頭顱視野中,許多嗔怒金剛的拳頭已經擊打到自已身上,有著八條手臂才能防住兩旁的碩大拳頭,張術不得不將陸夢瑤放下,自已瞬移浮到場館半空。
嗔怒金剛一個接著一個發起捨身攻擊,捨棄所有防禦,一心只在進攻。
只要無法直接斬殺,嗔怒金剛身上的傷痕很快就會修復,就算斬殺了也會有其它嗔怒金剛從膿包裡誕生。彷彿無窮無盡的蟲子一樣,消滅不盡。
這是張術一瞬間的判斷,其中一隻手一揮,赤紅的混天綾從他周身飛舞到陸夢瑤身邊,將她包裹起來,猶如一個蠶繭一般。
隨後,張術的目光一凝,眼中浮現金光,一道熾熱的烈焰從他體內噴薄而出,全身上下都流動著墨色,與胡煬火德真身的完全釋放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這同樣是張術在瞬間剖析習得的,此刻使用正好。
胡煬周身的烈焰純粹的赤紅,而張術周身的烈焰摻雜著些許紫色,這些烈焰遍佈整個場館,將那些猶如脈搏跳動的膿包全都燒的滋滋冒煙,散發出令人噁心的氣味。
烈焰散去,整個場館之中的黑色物質都被燒燬,空氣中彌散著黑色的灰燼,張術的身體又迴歸最基礎的演神狀態。
剛剛密佈的人影都已經消失,現在整個場館之中就只有陸夢瑤和張術兩人,在張術腦海中,發現角落處還有一樣東西沒被燒燬。
是老頭子留下的破布包。
場館的鋼鐵牆壁都被烈焰燒的發光發燙,但破布包居然沒有變化。張術抬手,破布包的飛到他手上,裡面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少。
同時,包裹著陸夢瑤的混天綾也解開,飛回張術身邊,自已纏繞到張術的左手小臂。
在釋放烈焰之時,張術腦海中的模型一直在注意實體,但是他沒有發現李逸塵與法寂的身影,只不過他也不在乎他們。
張術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陸夢瑤身上,這時他才發現,陸夢瑤剛剛一直緊閉的眼睛居然已經睜開,目不轉睛的看著張術。
透過目光,張術感覺到了異樣的情感,那是一種超乎正常喜歡的愛,是一種極端的佔有慾望,是一種幾近癲狂的愛慕之情。
“張術,我好愛你,你果然就是我命中註定的愛人。”陸夢瑤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張術的眼睛,眼中的彷彿都冒著星星,毫不掩飾的表達著愛意,“除了我,你不能接觸任何人,你只能是我的!”
除去佔有與愛慕,還有一種與愛相似但相悖的情感,純粹的控制慾望。
陸夢瑤的身體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但是她眼中的情感充沛至極,她張開雙臂慢慢往張術走來:“世界的人們都是骯髒的,只有我才能給你最純粹的愛,讓我們一起沉淪吧。”
張術緊緊盯著陸夢瑤的眼睛,他從她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一絲從前的色彩,感覺不到任何一點熟悉的感覺,彷彿從前的人格已經被徹底抹殺一般。
在親密關係之中,兩人會逐漸暴露自身人格最本質的缺陷,渴望被重視,渴望關懷,渴望被特殊對待,渴望在做錯事之時可以被無條件原諒...
這是親密關係的第一關,絕大部分人都處於假性親密關係,沉浸在肉體的慾望與情感遊戲勝者身份之中無法自拔。
在兩人相互融洽之後才會產生牢不可破的連結,‘愛’的力量才會就此顯現,能夠讓人做到更多平常自我無法做到的事。
張術與陸夢瑤同樣經歷過這樣的階段,但是兩人本質上都是聰明又努力的人,這一關很快就過了。
之後便是親密關係的第二關。
人格,肉體,靈魂,意志,人生目標,價值取向,世界觀...
一個完整的人,組成十分複雜。
愛上一個人,絕大多數人都只是愛上了那人那時的‘相’,擷取自那時那刻自身心中的感覺。
這是虛妄的,因為並不是愛上一個‘真實’的人,一個真實的人總會在世事變遷之中改變,當在世事變遷之後,真實的TA與心中的‘相’偏差愈發大,就會產生隔閡與割裂,最終以結束作為結束。
能否接受一個‘真實’的人有所變化,能否接受‘真實’的人與自已心中之‘相’不符,這就是其中之關鍵。
直面‘ 真實’之痛苦,才是擁有真正大無畏之心的人。
張術手中出現橫刀,緩緩舉起,看著陸夢瑤的眼睛:“我願意,但不是和你,是和陸夢瑤。我也要她,我也認為這個世界是骯髒的,我也認為只有我才能給她最純粹的愛,但你終究不是她。”
“我怎麼不是,你好好看看我,我就是陸夢瑤!我的臉,我身體的每一寸,要我脫下衣服給你看看嗎?”陸夢瑤看著張術想要解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張術輕輕搖頭,嘴角掛著笑容,目光落在地上,手上的橫刀與演神的光彩都消失不見,他自嘲道:“哪裡來的癲公顛婆,說些這種話,真沒意思,我果然還是做不到。”
突然抽離的情感,一切感受都是突然抽離,就像是自身有著一個DEBUFF一樣,會強制冷靜。在察覺陸夢瑤徹底沒救的時候,張術心裡已經不想再做任何努力。
“不行!你只能愛我!你只能愛我!”陸夢瑤脊柱掛著長長的觸手,這觸手從牆壁上奇怪的縫隙延伸而出,她嘶吼著往張術跑來,伸手想要抓住張術,眼中情緒波動劇烈。
忽然。
“張術...救救我...”
明明是同樣的聲音,但聲音中蘊含的情感截然不同,張術從聲音裡又聽到了熟悉的感覺,他回頭望去,只見陸夢瑤流著淚,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