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軼睡醒之後衝了個澡。
運功將頭髮蒸乾,換上寬鬆的細麻布袍衫,束髮別簪,沒有束帶,赤足不穿靴。
他就穿著這麼一身鬆鬆垮垮的常服,慵懶的斜依在榻上等飯。
一個窈窕的身影由遠及近走了過來,手中端了木盤,盤上是玉白色荷花大碗,上面蓋了一個瓷蓋。
碗盤乾淨又剔透。
在木盤上,有著十足的華貴高階感。
沈冬走的舒緩又小心,唯恐把碗裡的湯水灑出來。
她沒留意到榻上之人的目光,等到彎腰把碗放到桌子上,才低眉順眼的說:
“衛公,請用湯。”
衛軼銳利的目光掃了她一眼。
明明新來的這個小廚娘此時此刻低著頭,看上去很是恭敬。
但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她好像在憋笑呢?
緩緩坐直了身,衛軼伸出修長剛勁的手指,掀開了碗上的蓋子。
下一瞬。
一碗濃稠的、綿密的、暗紅色宛如血漿的湯,映入他的眼簾。
隨手把蓋子放到一邊,衛軼用手撐住自已的大腿,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眼小廚娘。
“這是什麼東西?”他認真的問。
沈冬表面上恭謹,實則心底裡偷笑,垂著頭回答:“南乳豬血湯。”
衛軼坐在座位上,莫測高深的哦了一聲。
拿起放在旁邊的金柄調羹,他舀了一勺暗紅濃稠的湯水。
血塊盪漾在暗紅色的湯汁裡,看上去陰森恐怖。
撲鼻而來的,卻是一股淡淡的藥香氣。
沈冬聽到了他舀湯的聲音,她暗含期待的等著他喝。
衛軼又看了一眼垂著睫毛立在旁邊的少女,片刻之後才將調羹放到了口邊。
第一口入腹,他咀嚼片刻之後,才慢慢的說:“鮮嫩爽滑,完全沒有腥氣”。
“好喝!”
“這紅色的湯汁香而且甜,卻有一股淡淡的澀味,恰好讓豬血沒有那麼滑膩。”
自顧自的說完,他點了點頭,端起碗來稀里嘩啦,就將一碗湯吃了個乾淨。
沈冬有點錯愕的抬起頭來。
不是,他難道不應該感到噁心、恐慌、畏懼?
這碗湯無論質地還是色澤,都跟血一樣。
光看一眼就該讓他汗毛倒豎。
他怎麼還津津有味享用起來了?
把空了的碗和調羹放到木盤上,衛軼大而化之地說:“下一次少放點糖,鹹一點更合吾口味。”
說完之後,他輕描淡寫的掃了少女一眼。
果然,少女不易察覺地將嘴角往下撇了撇。
衛軼就問:“你這手藝倒是有些火候,嚐起來頗有京中風味,是家傳的麼?”
沈冬抿著嘴,垂眸不語。
見她這樣,衛軼卻不再追問,而是吩咐道:
“晚飯時會有客人來,需準備四菜一湯。”
說完之後他揮了揮手,讓沈冬下去了。
回到了小廚房,將該收拾的都收拾好,沈冬終於有了一點屬於自已的休息時間。
她取了幹桂花,泡了一壺桂花茶,放到刷洗的乾乾淨淨的桌子上。
此時天已近黃昏,節度使府裡面清靜的宛如高山空谷。
但是沈冬知道,除了這座宅子,再走將近千里,到處都是兵荒馬亂。
她能穿行千里來到這處地方,完全是機緣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