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軼把最後一粒米夾起來放進口裡,而後才輕輕放下筷子。
“一粒精米,一滴血汗,當思來之不易。”
吟完這句,他再不看沈冬,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他一走,親軍就過來麻利的收了他的甲冑。
給沈冬留下空了的碗盤,和一桌子血跡。
“呼……”
沈冬忍耐的吁了口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桌案是屠戶的砧板!”
咕噥一句,她去廚房舀了一簸萁草木灰,然後開始清洗桌面。
草木灰灑在桌上,掩蓋了血漬,卻揮不去那令人眉頭緊鎖的血腥氣。
沈冬緊緊皺著眉,用草木灰水一遍又一遍的刷著桌子,搓的指尖發白。
就在第三次將草木灰倒上桌子的時候——
“鏗鏘!”
一道清凌凌、如冷月寒雲,仿似月中仙人淡漠俯視人間的琵琶音,從隔壁傳了過來。
只這一聲,就讓沈冬停了動作,直起了腰。
隔壁是主院。
而她這裡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值守廚房的下人房。
只要主院的人想吃,無論何時她都得迅速起身把飯菜弄好。
而這三天來,她從未在隔壁聽到過任何樂器的聲音。
“還以為是個不喜歡飲宴的,誰知也是個……”
沈冬以為,隔壁是來了樂師,專門給酒足飯飽的家主取樂來了。
然而下一瞬,琵琶聲就如疾風驟雨般的播撒開來,如風馳電掣,如怒海生波,如雷電縱橫。
大開。
大合。
氣勢恢宏。
波瀾壯闊。
令人聽得簡直心神為之而奪。
沈冬就慢慢揚起了眉。
“這邊疆青州,居然有遠超京中樂師的琵琶大家?”
也不知,這奏樂的是何人?
琵琶聲響徹節度使府邸,這曠美不似人間凡樂的琵琶聲,掃去了心頭那一點小小的不愉快,令沈冬心馳神往。
就連眉眼都不由自主的彎了起來。
彷彿度過了滄海桑田那麼久,琵琶聲漸漸如同暴雨之後的連綿淅瀝,舒緩了下來,也清靜了下來。
最後兩聲鏗鏘有力的“嗡咚”過後,琵琶聲戛然而止。
如仙人飛劍破空,劍去無痕。
徒留,繞樑餘音。
沈冬像是吃到了美味一般抿唇微笑,喃喃自語:
“這個曲子非常新穎,不是京中流行的款式。”
“卻不知……是什麼曲牌?”
主院裡,衛軼修長有力的手指停下最後一根弦,而後輕盈地將琵琶放回了樂器盒子裡。
他仍然穿著短衣,衣襟微開,胸肌半透,臂膀上健美的肌肉微微起伏。
蓋上樂器盒子的蓋,衛軼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滿足的用手撫了撫心口:
“剿匪大獲全勝後吃上美食,再彈彈曲子消食放鬆——神仙也不換!”
說完之後他叫過來親兵,他要小憩片刻,一個時辰後讓廚娘送過湯點來。
很快的,繼續刷洗小桌子的沈冬收到了命令。
“衛公說想了吃哪種湯點嗎?”她問前來傳令的親兵。
“並無。”親兵如是回答,而後利落的離開。
註定今天沒有午休的沈冬就掃了一眼廚房裡的食材,最後把視線定在了一碗豬血上。
沈冬的嘴角浮起一抹慧黠的微笑:
“那麼就你了,豬血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