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這種情況,應該是掌管民生的刺史出面吧?”
略帶疑惑的放下了信,沈冬垂眸不語。
是什麼人交淺言深,放下了這封信?
又為何非常想讓她把所有的世家權貴召集起來?
褐州現任刺史,是青州椒醬銷售最大的獲利者,這會是他的陰謀嗎?
*
“褐州這邊雪災比青州嚴重的多,全程之中受災人數居然達到了數百人。”
晚上,衛軼巡查回來,在吃晚飯的時候跟沈冬說:
“真奇怪,明明褐州比青州富庶的多,為什麼還有這樣多的貧民?”
沈冬幼年時間大多呆在鄉下,因此對於貧富差距有非常深的體會。
“或許是因為,褐州這裡富者愈富,貧者愈貧。”
這樣說著,她取出那封信:
“有人攛掇我籠絡褐州權貴,你怎麼看?”
衛軼聞聽此言,當即也把自已收到的那封信拿了出來:
“巧了,我這裡也有一封信,是檢舉現任刺史不法的。”
兩封信互相印證,沈冬品過味來:
“怎麼感覺有點像驅使我們架空褐州刺史的意思?”
衛軼沉吟:
“架空他?難道我不是正在做嗎?”
亂世起,梟雄立。
身為一方節度使,當然希望在自已的勢力範圍內獨一無二。
之前在青州的時候,楊刺史就總是別他的苗頭,他索性換上跟自已有好的裴刺史。
現在到了褐州之後,情況卻反了過來——
褐州現任刺史在賣力的給他掙錢,但刺史之外的其他人,卻想離間他這個節度使和刺史的關係。
不過他的確是打算在褐州站穩腳跟之後,就讓張刺史哪涼快呆哪去的。
可是現在,有人想讓他早點和張刺史翻臉呢……
想到這裡,他問妻子:
“除了原來的節度使,我好像還沒有得罪過褐州的什麼人吧?”
沈冬腦筋急轉,梳理著自已得到的各種線索,然後反問:
“當時故意放跑到褐州的齊家家主呢?”
“那個人現在的動向如何?”
“你當初剷除褐州節度使的時候,有沒有動那個人?”
她的話頓時提醒了衛軼。
衛軼當即一拍手:
“我這就派人去追查此人的下落。”
然而結果卻令兩個人失望了。
整個州府裡面查無此人。
齊家家主就像消失了一樣。
只查到了他投奔原來的節度使的資訊,卻沒有查到他之後的去向。
“難道他在我們來之前就逃走了?”沈冬疑惑道。
“不無可能。”衛軼眉頭一揚,“如此一來,事情便變得更加棘手了。”
“但若他真與此事有關,定不會善罷甘休......”沈冬分析道。
“沒錯,我們需得加倍小心了。”衛軼慵懶地說。
接下來的幾日,衛軼加派人手,四處搜查齊家主人的蹤跡,同時也暗中調查其他可能相關之人。
然而,進展甚微,彷彿一切都被一層迷霧籠罩著。
鑑於這種情況,沈冬認為不如將計就計。
“乾脆舉辦一個宴會。
就以聯絡各個世家的名義把整個褐州的權貴們召集在一起。”
“我們到時候分頭行動。”
“方便檢視可能會有的蛛絲馬跡。”
*
舉辦宴會的事情定下來之後,請帖就陸續發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有其他的原因,收到這些邀請函的世家們紛紛表示,家主目前都是有事或者有病在身,沒有辦法出席當天的宴會,但是可以派家眷前去。
結果舉辦宴會的當天,人來的倒是不少,但全都是年輕的郎君和小娘子們。
這越發的讓沈冬感覺到蹊蹺。
沈冬和衛軼對視一眼,心中都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些世家的掌權者們顯然是有意迴避這次宴會,而派來的年輕子弟們或許只是幌子。
宴會開始後,沈冬和衛軼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在場的眾人。
酒過三巡,一些年輕人開始蠢蠢欲動,互相攀談起來。
沈冬藉機與幾個世家女郎聊了幾句,試圖套出些有用的資訊。
在她意料之中的是,來的這些世家,郎君和小娘子不是庶子就是庶女,一個嫡子或者嫡女也沒有。
“我想這些世家不會是想在明面上藐視你這個掌權者吧?”
沈冬問衛軼:
“派一堆庶子和庶女過來,這是想挑釁誰?”
衛軼點了點頭:
“說不定人家就是想讓我們這麼以為呢?”
“庶子和庶女肯定不如嫡子和嫡女在家中地位高和更為重要。”
“也就是說嫡子和嫡女不會被輕易犧牲,但庶子和庶女就說不好了……”
說到此處他面色微變。
“夫人,情況有些不妙。”
他湊到沈冬耳邊咬耳朵:
“似乎我們的兵力虛實被人家看穿了。”
這次他們來到褐州帶了300老兵和500新兵,但很顯然剛剛招募起來不到10天的新兵沒有任何戰鬥力。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想要對節度使府動手,那麼這個宴會或許是個很好的機會?
沈冬低低的對衛軼說:
“與其等著幕後人動手,不如我們化被動為主動?”
衛軼眼睛一亮,從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哦?夫人有何計教我?”
沈冬低語片刻,惹來衛軼輕笑連連。
很快的,他站起身,命人抬來了他的靜鐵琵琶。
“酒酣耳熱,我為諸君彈琵琶助興。”
這樣說著他抱著琵琶輕輕彈了起來,邊彈邊走起身,環顧全場。
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
看上去悠閒自在。
而且面頰帶著淡淡的紅暈,像是已經醉了酒。
於是,就在他路過一個小郎君身邊時,那位小郎君突然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柄匕首。
衛軼似是早有防備,身形一閃便躲開了刺來的匕首,同時抬腳將那小郎君踹飛出去。
隨後,他手中的琵琶琴絃一轉,金戈鐵馬的《十面埋伏》響了起來。
此時,宴會廳內已是一片混亂,眾人驚慌失措。
至少,臉上是驚慌失措的。
衛軼高聲喊道:“諸位莫慌,只是小賊而已,已被本將軍拿下。”
他的話說完不久,褐州錄事參軍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衛公千金之軀,不可再涉險。”
這樣說著,錄事參軍挪到了夫婦二人身邊,面色焦急的說:
“請二位速速隨我出府。”
“門外已備好馬車。”
“衛公軍營都紮在了城外,某家這就送貴夫婦二人去城外投奔軍營。”
但是,下一秒他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根琵琶琴絃。
衛軼輕笑著問:
“恐怕不是要送我們二人去軍營,而是送我們二人去上路吧?”
衛軼眼神犀利地看著錄事參軍,手中的琵琶弦緊了緊。
“說吧,誰派你來的?”
錄事參軍臉色蒼白,汗水順著額頭滑落。
“將軍,饒命啊,小人,小人也是被逼無奈……”
他顫抖著聲音,道出了幕後主使的名字。
衛軼心中一驚,竟然是他!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目的是要除掉衛軼和沈冬。
“夫人,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
衛軼當著眾人的面大聲的對沈冬說:
“現在我軍都在城外,府裡面只有你我二人,太危險了。”
這樣說著,他拉起沈冬的手,準備衝出宴會廳。
然而,門口已經被敵人堵住,出路被封死。
坐在餐桌旁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們倒是有一大半都紛紛掏出了匕首,向著他們兩人衝來。
衛軼將沈冬護在身後,順手抄起一把椅子,與敵人展開了搏鬥。
他身手敏捷,幾下便打倒了幾個衝過來的敵人。但敵人數量眾多,源源不斷地湧上來,讓他漸漸感到吃力。
“快快離開!”衛軼對著身後的沈冬大喊一聲,接著施展出了自已的絕技。
只見他身形一閃,如鬼魅般穿梭於敵群之中,手中的琵琶弦猶如利刃,瞬間收割了數條性命。
然而,就在這時,屋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名黑衣刺客,手持短劍,朝著衛軼的後背刺去。
衛軼察覺到了危險,但已然來不及躲閃。
卻在此時,“噗”一下輕響。
濃烈的醋味瞬間飄蕩在當場。
再看那殺氣騰騰的刺客,滿頭滿臉都是濃醋。
就這麼有了一瞬間的停頓。
這停頓的時間是如此之短,甚至還不足半個呼吸。
按理來說這停頓不會阻止刺客的攻擊。
甚至很有可能會激發刺客的狂性。
可惜,衛軼抓住了這一瞬間的停頓。
儘管只有不到半個呼吸的時間,但衛軼已經鬼魅般的避開了對方的武器。
並在同一時間拿著鐵琵琶砸到了敵人的腦袋上。
咔嚓一下。
清脆的響動過後,來勢洶洶的刺客委頓在地。
與此同時,節度使門外湧來大批黑衣人。
連同裡面手拿武器的郎君娘子一起,攻向了節度使夫婦二人。
情況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
然而這時候衛軼還有心思親親沈鼕鼕耳垂,跟她說悄悄話。
“你覺得敵人出全了嗎?”
衛軼豔麗的舌尖輕輕舔了舔自已乾燥的唇珠,輕笑著問:
“是不是等到我們拼盡全力之後,還會有第三波敵人?”
沈冬點了點頭,冷靜的隨著他躲來躲去,還不忘嫌棄:
“誰讓你手裡無兵可用的?”
“人家自然不想等你壯大起來,只想趁你病要你命。”
“所以很有可能除了第三波還沒有來的攻擊之外,還會有第四波或者第五波……”
她的話音被衛軼的動作打斷了。
衛軼懶洋洋的抱起她的腰,跳上房梁:
“我一介武夫,最耐煩那些連綿不絕的陰謀詭計。”
“所以呢,就這樣吧。”
“不管還有多少波攻擊,我準備畢其功於一役了。”
說完之後他吹了一聲口哨。
轉瞬之間,號稱駐紮在城外的青州精兵們從四面八方湧現,潮水一般的衝入了宴會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