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軼速度極慢的一點點吃完了那碗點心。
速度慢到令人髮指。
沈冬好容易才忍住不去奪他的碗,也不催他。
若不是這人非要她親自上菜親自解說,她早就可以回去做自已的事了。
好一會,衛軼放下空碗,發出性感的氣音:
“啊……美味!”
一瞥眼,他發現了沈冬悄悄攥拳又放鬆、放鬆又攥拳的手勢。
“行,挺好,今天就罷了,明天還是要煮一份十全大補湯的。”
吩咐完這句,衛軼站起身:
“時候不早,我送沈幕僚去休息——”
沈冬迅速施禮:“衛公留步,我認得路。”
她現下的住處不就是在他主院隔壁?
哪裡就矯情到需要節度使本人親自護送了?
然而,沈冬自顧自往外走了兩步之後,愕然發現衛軼跟了過來。
她不得不回身,提醒那人:“衛公且留步。”
衛軼腳步一頓:“那你若是有什麼事,記得叫人。”
見她不為所動,他慢慢的嚇唬人:
“若是有刺客,就大聲叫我。”
見那小娘子垂眸不語,他一本正經的逗她:
“你叫得越大聲,我來得越快。”
沈冬:……
她攥緊拳頭,無言的點了點頭,而後轉身急走。
衛軼好整以暇的眼瞅著她走遠,直到望不見人影,才輕笑著拿出了琵琶。
那一頭,沈冬剛踏入自已新院落的門,就聽一聲清冽的琵琶音穿牆而來。
神秘琴師似乎來了主院,讓琵琶聲前所未有的近。
這一次的曲調十分熟悉,恰上她上次託那個年輕的節度使轉交的曲譜。
沈冬驚喜的抬起頭來,忍不住屏息凝神,微微仰頭迎接那歡快的琵琶曲。
如同玉石相擊的聲音中,彷彿有無憂無慮的幼童在笑鬧、轉圈、跳躍。
小調並不複雜,卻優美的如同初春百花,很容易將人的心神吸進去。
沈冬一動不動,暫時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專心沉浸在琵琶曲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琵琶聲漸隱漸消,終於歸於平靜。
沈冬有心想衝去主院,好好見一見那充滿詩人氣質的琵琶琴師。
然而男女有別,尊卑有別,內外有別……她不能。
望著高高的院牆,想到一牆之隔那邊的憂鬱琴師,沈冬低低的吟道:
“渾成紫檀今屑文,作得琵琶聲入雲。胡地迢迢三萬裡,那堪馬上送明君。”
“孟公《涼州詞 》,說得恰如其分,彷彿就是在點我……”
吸了口氣,睫毛顫抖著,沈冬慢慢走進了屋。
那邊廂,衛軼剛收起琵琶,就有親衛來報:
“主公,京城使者聽到了琵琶曲,問這京城小調的來處。”
衛軼慵懶的擺了擺手:
“想在我的節度使府裡找消遣?
告訴他,府裡沒女人,讓他回京找歌姬去。”
*
年輕的節度使稱病不出,京城來使無法完成帶人歸京的人物,憋得直想罵人。
因為只能在節度使府前院轉悠,不被允許出府,更不被允許去後院,京城來使摔了好幾個杯子。
直到,他在院子裡嗅到一陣奇香。
“什麼飯這麼香?”
他來來回回的問,實在是那香味厚重又端雅,淡淡藥香裡混雜著肉香,饞的人口齒生津。
想假裝不注意都做不到。
好一會,看守院門的親兵才回答:
“是衛公吃的十全大補湯。”
京中來使恍然,就憑這股子無以倫比的奇香,衛節度使受傷的事八成就是真的。
——只有傷患,才配吃這樣香氣悠遠的美味啊。
京中來使拼命嚥唾沫,卻又無法。
然而那香氣實在撓人,京中來使忍了又忍,也沒有忍住。
“讓廚下給某家也做一份這湯。”
京中來使趾高氣昂的吩咐:
“要跟衛公一模一樣的,快點!”
“若不給某家這份湯,某家就上奏你青州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