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竹蓀乾貝湯,衛軼許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口裡最後一縷甜鮮散去,他才悠悠開口:
“沈小娘子,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又為什麼會被姓求的看上?”
“想好了再說,儘量別騙我。”
侍立一旁的沈冬捏了捏手指,感覺到掌心一層薄薄的汗。
“我父為禮部侍郎,我生母早逝,前些年我被養在別人家,今年才被接回沈宅。”
頓了頓,她小聲的說:
“求中官聽說沈家的小娘子膚白貌美,於是向我生父索要親女。
生父捨不得我那庶妹,於是將我這不受寵的嫡女送過去頂缸。”
“我在被抓去求宅的路上,逃了。”
“而後陰差陽錯流落到了青州。”
“我沒想到,求中官的人也跟到了青州,我一直以為自已甩掉了他們的……”
沈冬的頭越扎越低,最後絞緊了手指。
然而她的面色,依然是那麼平靜。
“所以,你不是有意要挑撥我跟姓求的對上?”
坐在胡床上的衛軼手搭著膝蓋,眼神專注的品咂她的表情。
他的嘴角,慢慢揚了起來。
“啟稟衛公,我只是聽說青州節度使府招廚藝高超的人,於是便來應聘。”
“至於令衛公抓到求中官派來的細作……那是衛公明察秋毫之故。”
“若衛公不在意那些人,又怎會讓青州和京城對上?”
說完了這些話,沈冬平靜 的抬起眼睛瞄了年輕的節度使一下,而後又飛快的垂下了眼睛。
衛軼噗嗤一聲,笑了。
他愜意的靠到隱囊上,骨相完美的鎖骨在寬鬆的衣袍下若隱若現。
氣度若虎踞,鬆弛中,給人以無邊壓力。
沈冬的頭,垂得更低了。
片刻後,衛軼再度開口,漫不經心的說:
“既如此,給我做一道吃雞不見雞的菜,我就原諒你。”
說完之後他隨意的揮揮手,讓那小娘子退了下去。
沈冬都不知道自已是怎麼回到小廚房的。
在木墩子上坐下,看著爐灶裡火焰跳躍,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已出了一身冷汗。
“只要按要求做出了菜,這一關就算是過了吧?”
一面喃喃低語,沈冬一面擦了擦汗。
緩了緩,沈冬擦去汗水,開始準備做菜。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清冽的琵琶聲,鏗鏘一下穿透了整個宅院。
琵琶聲中殺機四伏,不僅沒有了上一次的悠然淡雅,反而氣勢雄渾,宛若誅仙劍陣。
千軍萬馬在琵琶聲中來回廝殺,衝鋒的節奏和激烈的對抗響徹整個府邸。
在這一瞬,人之心魂幾乎都要為之而奪。
不止是心旌搖曳,簡直是驚心動魄。
就著這鋒銳而壯美的琵琶聲,沈冬在小廚房裡快速的拿著木槌敲擊食材。
幾乎是同一刻,她抓住了琵琶吟的節奏,木槌落下的動靜和琵琶的撥絃相襯相合。
不知過了多久,琵琶聲漸漸變得舒緩,宛如狂風暴雨之後的青草搖曳。
而後緩緩化為柔柔清風,吹動了小娘子的髮梢,吹走了天空中的浮雲。
叮。
沈冬蓋上了湯盅的蓋子。
“好了,上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