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你要來尋劍？！”這回來值班的正好是靈英宗的弟子，他自然是聽過時清名諱的，當即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喝了出來。

而看清時清的裝扮，他更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昏了。

眼前的女子，瓊鼻紅唇，漂亮的杏眼眸光瀲灩，黛眉如柳，一身藍衣乾淨利落卻又不失明豔，藍衣的邊角刻著繁複的紋路，從氣息上能感知到這乃是一件法衣。

少女明豔熱烈，眉眼淡然，眸光卻是堅毅，面對他的質疑少女也是從容鎮定。

她輕飄飄的睨了一眼值班的弟子，看到自己的名字已經錄入拜訪名冊便徑直離開。

她不曾解釋分毫，彷彿質疑在她的耳邊是清風過面不留痕，她的身影始終堅決。

只是這弟子的一聲吼讓不少人將目光投到了時清的身上，皆是詫異的交談起來。

這靈英宗的時清在修真界的名聲可以說是響噹噹的，顧靜煙在外人稱一聲煙仙子，而有多少人讚美，時清這個鳩佔鵲巢的替身就有多少人厭惡。

見她竟然直愣愣的朝著劍冢入門的幻境而去，有人更是直接開始了賭博。

“來來來！賭一賭！這時清可能透過幻境取劍出來？”

“笑死個人了！時清雖然是冰靈根卻是出了名的悟性低劣，只怕是幻境都出不了，這天靈根的資質還真是浪費至極！”

……

伴隨著眾人起鬨的聲音，少女的身子沒入了劍冢的秘境。

而修真界傳聞的傳播速度可是快得很。

靈英宗主峰之上。

“真是瘋了瘋了！她竟然用了往生草從頭來過！還要改修劍道！這不是瘋了是什麼？”金長年詫異的說著，語氣中雖然是滿滿的不認同，卻又帶著只怕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些許擔憂。

誰也沒有料想到時清竟然這般決絕，分明都說了會替她尋來天材地寶重修金丹的，為何執迷不悟呢？

她這般重修，還直接捨棄了音道改修劍道，這二者之間的差距那就宛若天塹一般不可跨越，時清這可不就是瘋了嗎？

“無用之功。”司弗景微微皺眉，看著水鏡之中倒影出的時清的身影，頗覺煩躁，抬手便將水鏡打散，壓制住自己心中那微微的失控感，口氣中卻是萬分篤定，而後指尖微動給青雲打去了一道傳訊訣。

反倒是段逢生看著幻滅了的水鏡，腳下生風，提著劍便消失了蹤跡。

“聞人師兄……”金長年見他不見，慌忙地追了過去。

*

幻境之中，萬物由心生。

但時清自踏入，便遁進了蒼茫茫一片的霧靄裡，伸手皆是雪白，周遭荒蕪，有光亮，卻又分外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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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幻境竟然是一片雪白的虛無。

“你既學音律又為何來劍冢？”就在時清警惕猶豫之時，滄桑的聲音彷彿穿過了萬千星河傳入了時清的耳畔。

“求道。”時清如是回答。

她求道，求自己的道，求她該走的道，不為什麼顧靜煙，不為什麼救命之恩，只為她自己，只為平不公。

“求道又為何？”滄桑的聲音似乎笑了笑，繼而問道。

這聲音宛若一個刨根問底的孩童，漫不經心卻又那麼的直接。

求道為何？

凡修道者，無一不為了飛昇得道。

那飛昇得道又是為何？

為了名？為了利？又或者是為了仇？

若說仇，時清是有的。

但這是她的道心麼？求道成仙之後報了仇她的修行之路也便就此畫上句號了？

不。

時清很堅定的給出了否認。

漫長的沉默隨著周遭的白茫茫一般的寂寥。

少女身量纖細，脊背挺得很直，漂亮的眸子中滿是懵懂，她微微張了張唇，卻又啞了聲。

而下一瞬，她的手腕頓時一片灼熱的刺痛感席捲全是，這痛苦瞬間讓她清醒，她慌忙運起靈氣治癒自己，神識之中彈出了青雲的聲音。

“孽障！往為師對你一番苦心教導，你自私自利不願救你師姐，為師已然不與你計較，眼下你竟然用往生草荒廢修行，你可知你的修為是為師多少的苦心？還不速速回宗領罰！”

她只聽得到青雲的聲音不見其人，但饒是聲線之中時清也能感受到青雲的怒火，彷彿下一秒就能衝過來被她從劍冢考核幻境之中拉扯出來。

這是每一位親傳弟子身上都有的師尊留下的神識印記，據說可以護住弟子受到的致命傷，也可以用來傳訊，更重要的是，透過這神識印記，師尊還可以重傷弟子的神識，用以懲戒那些個墮入魔道的弟子。

時清本來就受了重傷，青雲這一番警告半點也沒有給時清情面，灼痛的感覺自神魂的深處發出，撕扯這時清的神經，叫她瞬間喉頭一甜，一口血便吐了出來，她脫力的跪倒在地，強撐著不至於直接疼昏過去。

她的傷加重了，時清的意識卻是在這一刻無比的清晰。

而緊跟著外頭的傳音一聲接著一聲——

“阿清，你快出來，莫要在忤逆仙尊了！”是段逢生的聲音，帶著濃烈的不滿。

“時清！你難道還要執迷不悟麼？你的悟性那般差勁，循規蹈矩的聽從師尊的話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這是金長年的聲音，帶著些許怒氣，卻又是不解的嘲弄。

他們的聲音背景很嘈雜，時清甚至能聽到其他人的聲音——

“女劍修？真是可笑！五百年來也不過四人拔劍，這些女人也不知道來這裡發什麼瘋，平白耽誤人的時間！”

“沒有悟性還想要學劍？真是可笑可笑！”

……

時清藉著一把普通的長劍站了起來，瘦削而修長的指尖緊緊的攥住劍柄，她與青雲留在她身上的印記做著鬥爭，忍著那宛若烈火焚燒一般的疼。

她擲地有聲的回應著：“時清求道，求劍道。不求得道成仙，不求問鼎蒼穹，只願以三尺青峰，求有一線生機。還望前輩開劍冢，助我求劍。”

八方是蒼茫，乾靈頓空曠，少女的聲音清清泠泠，臉色蒼白，唇賽白紙，吐出的血仿若紅梅綻開。

那聲音陡然沉默了，好半晌都不曾回應。

時清摸不透，心跟著高高的懸著，她其實是怕的，怕劍冢不開，怕她所有都功虧。

這細微的恐懼，資助著青雲的印記撕扯她的丹田，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而下一瞬，她只覺得渾身一輕，整個人便落在了結實的地面上不復方才的縹緲。

靈氣一探查，時清驚覺她身上屬於青雲的氣息竟然被抹去，殘留著浩蕩而古樸的氣息，替她修補了損害。

“劍道後輩，吾且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