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畝，兩畝……”

“六畝地的小麥，剛好四千八！”

哐啷哐啷！

聽著拖麥車開走的聲音，金燦燦的小麥地上，只剩下胡進路還有剛才向他招手的少年。

沒有腳蹬子的破舊單車就平放在路邊上，逐漸變得炎熱的天氣，胡進路理了理身上的草帽。

這才轉頭向少年說道：“雷子，走，回去了！”

他順手把路邊上的單車扶起來，這是那種老式的三角單車，還好胡進路腿長，騎上去雙腳可以踩地。

一把跨坐上去，一手架住車頭，另一隻手攬住少年的手臂，將少年拉倒面前的架子上坐好。

“謝謝你今年又來幫忙，路哥！”

被叫做雷子的少年側過頭來，家裡的六畝小麥賣了四千八，還有四畝沒收的玉米地，一畝純收入一千左右。

還有四千多，他即將上初中的學費也就不用愁了。

“這有啥，對了，你叔呢？怎麼昨晚上沒見他？”

胡進路踩著單車朝雷子家裡駛去，因為往年他都是和雷子的叔叔一起收麥，今年沒看見他，嘴裡下意識問了一句。

“叔他今年自已也種了幾畝小麥，昨天剛借到收割機，正忙著割呢！”

雷子如實回答，如今生活一年比一年好，他臉上的笑容更是止不住。

“這樣啊，你爺和你奶呢？”

胡進路點點頭，加快腳下的踩踏動作。

“爺大早就起來去趕集了，奶在家給我們準備早飯。”

“玉米窩窩頭還有一碗香！”

說到吃的，雷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哇哦，那我們趕緊回去！”

胡進路哈哈大笑，感受著清晨騎車撲面而來的涼爽清風，整夜收割小麥的疲勞頓時散去大半。

他是「神閒」一夜不眠自然不成問題，只是坐在他面前的少年。

“一年過去了，還是沒有完成「共生」麼……”胡進路心中暗道。

雙眼閉上再開，「心眼」開啟，望著少年空無一物的後背。

明明他去年遇到雷子的時候，就已經為他“引「靈」”，可還是沒能完成「共生」。

“再繼續下去可就不妙了啊…”

雷子的身世有些悲慘，父母雙亡，從小就由爺爺奶奶帶大。

只是他爺爺奶奶並沒有什麼文化，不識字，一輩子都落在了地裡，本來也不想讓雷子上學，還好是他叔叔強行拉著，才給了雷子一個上學的機會。

吃苦耐勞，好學上進，按道理雷子不可能「共生」不到「靈」。

但直到昨天，為了公司地位不被新人超越，忽然想到雷子的胡進路再次踏足這裡。

為雷子引的「靈」，看不上他早就已經離開了。

借收割機的時候，聽住在附近雷子的同學父親說，他在學校的成績其實極差。

雖好學，卻無長進，小學畢業拿過最好的成績就只是及格，甚至還只有一次。

這樣差的成績，他叔也不再堅持，都只准備讓他讀完義務教育就直接繼承這幾畝地。

所有人都覺得雷子不適合讀書。

確實，從努力和成績上來看，他並不聰明，他就是那種只知道死記硬背的愚笨之人。

昨天聽完雷子同學父親的話以後，胡進路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借到了收割機，親眼見到雷子，被他帶去小麥地時，他在黑夜中綻放出來的明亮眼神，只用一片隨手採摘的樹葉就吹奏出來的悅耳之聲。

這與生俱來的天賦。

胡進路這才知道，雷子擅長的並不是學習，而是音樂。

他去年為他引來的「靈」根本就不適合，勉強「共生」雖不會有什麼壞結果，但最終雷子還是隻能以種地為生。

雷子知道自已喜歡什麼和不擅長什麼。

他喜歡音樂，但出自鄉野，昂貴的樂器和學習費用都不是他的家庭可以承受的。

學校，是他唯一有機會接觸音樂和樂器的地方，所以哪怕學習成績再差，再學不進去，他也不願放棄任何上學的機會。

“雷子，聽說你是音樂課代表？”

雷子的家並不在鎮上，路過小鎮的時候，胡進路側頭瞟了兩眼，見到有賣竹笛的小攤，拐了個方向便騎了進去。

“那當然，音樂我還是很擅長的！”

雷子轉過頭答應，對胡進路突然轉向騎進鎮上，還以為是要去找出來趕集的爺爺。

“是嗎？”

賣竹笛的小攤上明碼標著價格，轉頭的雷子並沒有注意這個攤位。

直到胡進路掏出一張五十放在了攤位上。

“選一根吧？”

“就算是我送你的禮物。”

“啊？”轉頭過來的雷子這才注意到。

不花不必要的錢，五十一支的竹笛在他看來價格十分昂貴。

“不行，路哥，我不能要！”他搖頭拒絕。

胡進路可不管這麼多，替他挑選了一支，然後親手遞到他的手上。

“買都買了，這幾天還要借住你家，你正好給我吹來聽聽。”

他說著，不給雷子拒絕的機會。

又看見前方地攤方向，菜賣得差不多的雷子爺爺。

“爺！”

他大喊一聲，推著單車連著單車架上的雷子一起走過去。

“路哥，謝謝…”

見胡進路故意不搭理自已，雷子抿抿嘴最終還是收下了竹笛。

胡進路朝他投去了一個笑容，兩人來到雷子爺爺跟前和他匯合。

幫忙吆喝賣菜，差不多半個小時全部賣光以後。

“爺，今剛收了小麥，要不整點五花？”

收小麥的錢，胡進路全部收在「錦囊」裡，怕老人弄丟，他現在也不會交給雷子爺爺。

等晚些時候，雷子叔來了再拿給他叔，至於現在賣肉啥的花的錢，自然是用的他自已的。

“那就買幾斤！”收成好，吃頓好的自然沒有問題，“再整兩斤好酒！”

雷子爺爺咧開嘴笑著，露出嘴裡缺了幾顆的牙齒。

三人在鎮上採購一番，看著東西賣得挺多，但其實花了還不到一百塊錢。

離開鎮上，從水泥路回到土路，再從土路走進山路，繞著大山再走差不多半個小時。

前邊的自建磚房就是雷子的家了，遠遠的胡進路就看見坐在門口小凳上的雷子奶奶。

“回來啦？”

見到三人，雷子奶奶趕忙迎了上來。

發現居然買了這麼多東西，嘴裡笑罵著雷子爺爺浪費錢，可一聽收成好，小麥居然賣了四千八，喜上眉梢，趕緊接了東西，就跑進了屋裡。

“快，都進來！就等你三開飯了！”

雷子奶奶放了東西，揭開飯鍋，門外停車的胡進路立馬聞到了香氣。

“來了！”

他迫不及待轉身進屋。

可邁腿進屋的這一刻，「心眼」一直保持開啟的他，卻有一隻「靈」從他的胯下飛速衝出。

“嗯？”

他下意識回頭。

是一隻撲騰著翅膀的「鳴雞」。

“「鳴雞」？”

他愣住，又忽的想到雷子。

能夠為「共生」者帶來嘹亮歌喉“金手指”的「鳴雞」。

“這是雷子自已吸引來的「靈」！”

他立馬驚喜，可驚喜過後，又想起去年初識雷子的時候，他以表演為由，對他展示的又自信又難聽的公鴨嗓。

臉上笑容瞬間收斂。

“雷子他……好像不擅長唱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