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蘇玉婉忍著沒睡，一連寫了幾封信交給春綿放好。

又偷偷去看了熟睡中的蕭瑾安和蕭瑾禾最後一眼，在他們各自的房間裡坐了好一會兒，才忍著不捨回了隱月軒。

在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刻，坐上了侯府門外早已安排好的馬車，以早前便同蕭夫人說過的祈福為由往九華寺的方向而去。

知道蘇玉婉今日要去九華寺，紫鳶和白鷺一早便跪在隱月軒院中，懇求帶上她們二人一同去。

但被蘇玉婉拒了，此行只帶了春綿一人。

若是隱月軒一下子空了，勢必會引起安兒禾兒的懷疑。

紫鳶和白鷺必須留在隱月軒穩住兩個小傢伙。

春綿一邊駕車，一邊流淚。

想起昨夜少夫人說的那句：“我命不久矣，不想讓安兒禾兒小小年紀就承受母親離世的痛，所以明日一早便以去寺廟祈福為由前往九華寺。

你要做的就是守好這個秘密，以及......在合適的時機將那幾封信交給少將軍。”

春綿怎麼也沒想到，少夫人交代她的竟是身後事。

怎麼會這樣，少夫人明明好好的，為什麼會命不久矣。

她前半生這麼苦，如今不是才迎來好日子嗎，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馬車在林間穿梭，馬蹄踏過之處，揚起了一地塵土。

蘇玉婉靠在車廂內壁，看著手腕上已經全部變白的血玉手鐲，深深嘆了口氣。

馬車來到九華寺後，春綿揹著蘇玉婉跟隨住持去到了寺廟後院一間極為靜謐的房間裡。

此時的蘇玉婉已經昏昏欲睡，春綿將她放到床上後，替她蓋好被子，哽咽著道：“少夫人睡吧，奴婢會一直守在您身邊的。”

蘇玉婉微微笑了笑，緩緩閉上眼睡著了。

“阿彌陀佛......”

住持雙手合十，嘴裡唸了一句經文，轉身走出了房間。

昨天晚上，蘇玉婉便讓人送了封信到九華寺住持手裡，只說想要來九華寺常住。

今日一早住持便讓小僧將此處打掃了出來。

只是見到蘇玉婉的那一刻，住持便看出她陽壽已盡，他什麼也沒問，只是一路上都在默唸著經文。

——

蕭霖燁終於登上了山頂，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山頂之上，他連笑都沒有力氣。

此刻全身已經凍得毫無知覺，雙腿麻木得絲毫動彈不得。

他拔起插於冰面上的劍，在腿肚子上又劃了一刀。

疼痛感讓他稍微恢復了些許知覺，趁這間隙又往前走去。

山頂是一片被白雪覆蓋的密林，雪深至膝蓋，他每走一步，身後的雪便被染成了紅色。

他一邊走，一邊尋找。

最後在一棵掛滿冰凌子的樹上發現了天山冰蠶。

通體如水晶般的冰蠶與皚皚白雪融為一體，不仔細觀察還真看不出來。

他心中暗喜，從懷裡取出一隻小盒子，將天山冰蠶引了進去，蓋好後又揣回了懷中。

這下婉兒有救了。

正要掉頭下山，腰間香囊卻突然滑落掉在雪地上。

蕭霖燁心頭一顫，伸手將香囊撿了起來，剎那間，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將香囊揣進懷裡，沿著來時路往山下而去。

“婉兒，等我......等我......”

——

“孃親，禾兒長大後要像爹爹那樣做個威震四方的大將軍，守衛邊疆，保護孃親，嘻嘻......”

“孃親，安兒新學了一篇文章，安兒讀給孃親聽好不好......”

“阿婉，你爹爹前幾日還唸叨著你，說想你了，今日既回家來，便留在家裡住一晚吧，等你父親回來見到你肯定高興。娘也想你了，今晚你和娘睡，咱們娘倆說說體己話......”

“阿婉，這是大哥送你的見面禮，你瞧瞧喜不喜歡。別怕，回了家，往後爹孃和大哥都會護著你。阿婉，好妹妹，你覓得良人大哥為你高興，祝願妹妹妹夫婚後琴瑟和鳴、白頭共老......”

“乖女兒，老實告訴爹爹，嫁到武安侯府，蕭霖燁那小子對你好不好？若是他敢對你不好，一定要告訴爹爹，爹爹幫你大耳瓜子抽他！乖女兒，別睡了快起來......”

“婉兒，你說想去塞外、想去漠北，我陪你去，萬千世界，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不要睡，醒來吧......”

“婉兒、婉兒不要睡，你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嗎......”

“前世債、今生還，債了緣了，一場夢幻......”

“重生之緣已盡，不可強求、不可強求......”

“咚——”

九華寺上空傳來一聲鐘響。

住持站在院中，抬頭看了眼灰濛濛的天，捻動手中佛珠，低低唸了句：“阿彌陀佛。”

“少夫人、少夫人......”

春綿在徹底聽不到蘇玉婉的呼吸聲後，砰的跪在了地上，嘶聲哭著、喊著。

“老天爺，我們家少夫人這麼好，您怎麼忍心讓她就此香消玉殞。”春綿一邊哭一邊砰砰磕頭，“老天爺，您睜睜眼吧，春綿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少夫人陪著小公子小小姐長大，求求您睜睜眼吧......”

——

“婉兒，等我，等我，我很快便回來了......”

蕭霖燁已經記不清自己如何下的山，他的馬兒還在山腳下等候，飛身上馬後他便急速往京城趕去。

鄔祝卜算到蕭霖燁已經拿到了天山冰蠶，在收拾好行囊後便帶著鄔童也一塊兒趕去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