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元泰離開以後,寧儒白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說:“中央忌憚我們軍團的實力,短時間內不會直接採取敵對措施,可難保不會有小動作。”
“我會想辦法應對。”岑寂的頭仍垂著,額前幾綹黑髮稍微遮擋了凝重的神色。
“我知道您幫我保守吱吱的秘密,是因為您覺得她有讓您保守秘密的價值。”
“可她不是武器,您不要有利用她的想法。若有需要,任何事都可以讓我來做。”
“我的確有事需要你做。”寧儒白麵容慈祥,“但在我說出這件事前,可以讓我看看小應龍嗎?”
岑寂沉默了一下,知道寧儒白的請求代表著什麼。岑寂的手緩緩從褲兜裡抽出,將吱吱帶了出來。
這意味著岑寂對寧儒白的十足信任。
這信任從十年前慢慢建立。那時岑寂帶著和他不對付的母親,在末日世界獨自生存。
岑寂陰沉孤僻,時常一整天不說一句話。做得最多的事,只是把和他相看兩厭的母親鎖在屋子裡,任由她瘋瘋癲癲破口大罵。而他守在屋子外,默默地保護她。
當時星光軍團只是一個勢單力薄的小軍團,所有人加起來對付異獸,還比不過岑寂一個人。
寧儒白第一次見到岑寂,便直覺自己看見了星光軍團的希望,甚至是全人類的希望。
他誠心邀請岑寂加入星光軍團,但幾次都遭到岑寂的冷眼和漠視。
因為岑寂厭惡群居生活,厭惡和人類相處,不理解自己為何要加入星光軍團。
但很快,寧儒白讓岑寂明白了原因:加入他們,能實現活著的價值。
岑寂先前一直不清楚自己帶著這個所謂的母親活下去,究竟有什麼意義。
而一心為人類的生活戰鬥的寧儒白,救死扶傷、殫精竭慮的寧儒白,讓岑寂看到了活著的價值。
岑寂終於有了一點加入星光軍團的想法。當寧儒白再次邀請岑寂的時候,岑寂向寧儒白提出保護吱吱的要求。沒想到,寧儒白答應了。
自此,他們一起將星光軍團發展成如今能令中央忌憚的龐大勢力。寧儒白從未做過不值得岑寂信任的事。
因此岑寂願意把吱吱的事情告訴他。
吱吱立在岑寂手掌心,雙眼冷漠地盯著寧儒白,口中發出“吱——”“吱——”的叫聲。
寧儒白看著她,目光深邃:“很好。”
無錯書吧岑寂很快把吱吱收了回來。吱吱討厭見到生人,岑寂只能摸著她的腦袋安撫她有點暴躁的情緒。
寧儒白看了吱吱,便開口說事情:“我需要你做的事很簡單:不要殺金時年和蘇澤蘭。”
岑寂撫摸吱吱腦袋的動作驀然頓住。
“星光軍團是一個整體,敵人在外部,我們不能內鬥。”寧儒白深深嘆氣,“他們不想和你鬥,岑寂,我只擔心你想和他們鬥。”
岑寂沒有說話,但並未掩飾自己眼底洶湧的暗流。
他的確想殺了金時年和蘇澤蘭。
因為如果不是他們把雲梔劫到長城外,逼她殺夔牛,雲梔怎麼會……
寧儒白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勸道:“他們是你的戰友。”
岑寂的眸光動了一下,但仍沒有答應。寧儒白只得加了一句:“我只要他們不死,不影響為星光軍團做出貢獻。”
岑寂懂了他的意思:只要留下他們為星光軍團做貢獻的部位。比如金時年的腦子,蘇澤蘭的頭腦和四肢。
岑寂手心的吱吱感覺到他不開心,撒嬌似的用腦袋蹭他的手指,在他手心打滾。
好半晌,岑寂總算點了下頭。
“我要查清楚吱吱的來歷,她這些年去了哪裡。”岑寂抬眸看向寧儒白,“龍的來歷,想必是我們需要知道的世界真相。”
寧儒白心下明瞭,岑寂不知道小應龍這些年去了哪裡,說明他不知道小應龍就是雲梔。他提到的名字,原來是吱吱,而不是梔梔。
岑寂那麼輕易就答應不殺金時年和蘇澤蘭,原來是因為:
岑寂以為金時年和蘇澤蘭逼迫雲梔出長城、殺夔牛,都只是出於看重雲梔的預知能力,以為金時年和蘇澤蘭不是故意要害死雲梔。
想來,雲梔一定沒有把她的血液有異常的事告訴岑寂。
寧儒白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有人都以為他不瞭解事情的全部經過。此時他面上不動聲色,道:“我會派人調查。”
他不能把吱吱就是雲梔的事告訴岑寂。
因為一旦岑寂知道這件事,便會知道金時年和蘇澤蘭從頭到尾都在欺瞞他,他們逼迫雲梔出長城就是為了殺雲梔、利用吱吱。
這樣一來,金時年和蘇澤蘭的安全就無法保證了。
寧儒白出帳篷前,對岑寂說:“你今天是第一次讓我失望。”
岑寂知道寧儒白在說他拋下先鋒隊、跑去救雲梔的事,說:“抱歉。但我不後悔。”
“希望不要有第二次。”寧儒白沉靜地看著他,“我的兒子不在了。岑寂,我只對你寄予厚望。”
岑寂忽地對上寧儒白的視線,雙目微微睜大。
他在軍長心中的地位,堪比軍長的兒子嗎?
就在這時,帳篷外竟隱隱傳來異獸的嘶吼。
吱吱張開翅膀尖銳地叫了起來,岑寂眸光銳利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猜測:覬覦吱吱的人已經開始行動。
吱吱對那頭異獸的吼聲具有十分強烈的敵意,想必那不是一頭普通的異獸。
岑寂連忙把吱吱捧在心口,安撫她。
吱吱的頭碰到他的胸口,耳尖地聽見他的心跳有點快,瞬間明白他現在心情不平靜。她壓迫自己戰鬥的天性,焦急地叫著,用腦袋蹭他的胸膛。
岑寂輕聲道:“乖,不要出聲,躲起來,不管怎樣都不要出來,知道了嗎?”
吱吱慢慢地不再發出聲音,鑽進了他的口袋裡。
岑寂知道,他現在若不去會會那些人,異獸很可能會來襲擊星光軍團高層駐紮地。
岑寂衝出帳篷,在帳篷外看見了金時年。
金時年捧著兩個花紋精緻的黑木盒,本來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見岑寂出來,急忙說:
“少將,我和蘇隊來賠禮道歉,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又傳來一聲異獸的嘶吼,岑寂口袋裡的吱吱躁動不安。
岑寂飛快繞過金時年,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發現蘇澤蘭已經先一步握劍跑到了前方。
蘇澤蘭罕見地沒有穿軍服,而穿著一身黃色長裙,顏色在昏暗中有點醒目。
岑寂速度比她快,從她身旁飛奔而過,隱約聽見她的驚呼聲:“岑寂少將?我和金參謀長來找您……”
岑寂跑進竹林深處。這裡的竹子高大粗壯得像是末日前的百年老椿樹。
岑寂直覺此處危機四伏,危機不止來自於黑暗中的異獸,還來自於潛伏在各處的人。
異獸的嘶嗬聲在黑暗中低低地響起,岑寂漸漸看清不遠處十來米高的狼形異獸。
它一動不動地做出準備攻擊的姿勢,乍一看,宛如一座小山。
在它發起進攻前,黑暗中無聲如鬼魅的人已經先一步動作起來。
吱吱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周圍強烈的敵意,壓抑不住地張開嘴,準備在下一秒,發出威震四野的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