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撲扇了兩下翅膀,夜空電閃雷鳴,天幕之下竟出現濃厚烏雲,瓢潑大雨嘩啦啦落下。
吱吱埋頭撕咬金龍僅剩的一點腹部的血肉。這時金龍胸部的巨大骨架下方,神不知鬼不覺探出幾個頭來……
這是一隻九頭異獸——九嬰,它牛身龍尾,能噴火吐水。此時它在雨幕之中,九個頭同時對岑寂噴水。
岑寂為躲避九嬰噴出的水柱,從吱吱龍爪上一躍而下,手中長劍在夜空劃過醒目的寒光,寒光落在骨架上,快得像是同時出現無數道,砍得九嬰接連後退。
吱吱嘴裡的肉尚未嚼完,感覺到龍爪上的動靜,抬起頭,便發現岑寂不見了。
吱吱知道岑寂剛剛在被異獸攻擊。她咆哮起來,焦躁得四處爬動尋找岑寂。
她的龍爪碰倒了一棟大樓,大樓倒塌的巨響之後,厚厚的碎塊覆蓋至幾百米外。
吱吱在四周怎麼也找不到岑寂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始用巨大的龍爪一點一點撥開大樓堅硬的碎塊。
不一會兒,在靠近這一大堆碎塊的邊緣處,她挖出了一個渾身是血、一動不動的人,一下子就認出這是岑寂……
可想而知,岑寂當時正和異獸戰鬥,大樓倒塌的陰影忽然籠罩了上方,他竭力衝向陰影之外,卻還是晚了一步,被大樓的碎塊砸中……
吱吱口中發出淒厲刺耳的悲鳴,小心翼翼地用龍爪碰了岑寂一下又一下,他始終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吱吱將岑寂捧在爪心。雨下得更大,她把岑寂護在腹部下方,用身體為他擋住雨水。
她的另一隻爪子在這隻爪心重重劃出幾道口子,讓岑寂浸泡在她的傷口流出的鮮血裡。
吱吱似乎天生就知道她的血能治癒傷口,或許還能令生靈死而復生。可她煎熬地等待了好一會兒,她爪心血裡的岑寂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吱吱的兩隻龍目流下淚水,口中悲鳴聲越來越低沉絕望。
她傷害了岑寂,她不要當這樣的怪物……
這個念頭出現在她的腦海時,人類女孩的記憶也隨之閃現,兩條思緒的線一下子串在一起……
她之前不是異獸,是人類女孩雲梔!
吱吱呆愣之時,岑寂睜開眼,從她爪心站起來,盯著她的血和傷口,有點不可置信:“蠢豬,你做了什麼蠢事?”
如果是之前的小應龍看見他沒事了,一定會欣喜得又叫又扇翅膀。可此時她恢復了雲梔的記憶和智力,雖然很高興,但沒有表現出來,仍因為自己變成了怪物而心灰意冷。
她這樣怎麼和岑寂在一起?
她必須變成人!
就在她這道思緒出現之時,她的身體忽然間變小,託著岑寂的龍爪消失,岑寂瞳孔一縮,迅速反應過來,凌空翻轉落在一棟樓的樓頂。
岑寂知道吱吱瞬間縮小,現在應該在地面上,立刻跑到樓頂邊緣,翻下樓頂,踏著窗戶一層一層跳下去找她。
岑寂剛落到地面,就收到了雲梔的訊息:【岑寂快來救救我,我的衣服被異獸叼走了……T ^ T】
雲梔瑟瑟發抖地縮在倒塌的樓房廢墟上,確認自己完全變成了人類女孩的樣子,沒什麼異常,才給岑寂發了訊息,謊稱自己消失的衣服是被異獸叼走的。
岑寂很快趕到她身邊。雨水慢慢沖掉他渾身的血腥味,而這時雨漸漸停了。
岑寂脫下軍裝外套快速往雲梔身上一披,轉身背對她,示意她穿好外套。
“小鬼,你有沒有受傷?”
雲梔知道自己變成怪物的時候頭上、下頷和脖子受傷了,雖然傷口癒合得很快,但她頭上的傷太深,現在還有傷口。
雲梔害怕岑寂從傷口判斷出先前那隻傷害他的怪物是她變的,所以她撒謊:“沒有。”
她穿好外套走到岑寂身旁。岑寂扭頭看見她縮在外套裡瑟瑟發抖,把她稍稍帶進懷裡安撫了一下,就鬆開她,語氣冷靜:“有沒有受委屈?”
雲梔低著頭看著自己又溼又髒的小腳,小聲說:“沒有。”
“你應該慶幸自己沒有,再有下次,不老實在安全的地方待著,衝上去迫不及待地用你不靈光的腦袋喂異獸,我保證再也不管你的死活。”
說這話時,岑寂皺著眉頭,神情冷得可怕。雲梔本就因為知道自己是傷害了岑寂的怪物而鬱鬱寡歡,被岑寂這麼一兇,淚珠一顆一顆直往下掉。
“嘖……”岑寂扭過頭不看她,但還是忍不住轉回身來面對她,用手指抹掉她小臉上的眼淚,一臉嫌棄,“小鬼,真是麻煩死了。”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你想先去休息,還是跟著我?”
無錯書吧雲梔低頭拉他的衣角,聲音細細弱弱的:“跟著你。”
岑寂感覺到她又難過又害怕,是因為他的態度嗎?
岑寂有點用力地揉亂雲梔的頭髮:“小鬼,不許難過害怕。”
他的眼神藐視、不屑,轉身便往別處走去,下定決心要讓這臭小鬼長長記性。可他心裡卻像被幾根針扎著一樣。
嘁,就因為他惹哭了這個臭小鬼嗎?
岑寂冷酷地往前走了幾步,聽見這臭小鬼赤腳走在碎石上努力地跟上他的步伐的聲音,強迫自己不要回頭。
然而,兩秒後,岑寂蹲下身。
雲梔停在他身後,不確定岑寂要做什麼。
岑寂罵道:“你是蠢豬嗎?臭小鬼,趕快上來。”
雲梔意識到岑寂怕她光著腳走路會痛,要揹她走,她心裡好像有什麼融化了,慢慢笑了起來,摟住岑寂的脖子,乖乖地趴在他背上。
雲梔被他揹著在廢墟上走了好一陣,忍不住問:“岑寂,你說的很重要的事是什麼事?”
岑寂回答:“找到剛剛的小應龍。”
雲梔其實能感覺到小應龍對岑寂的重要性,但她不確定岑寂知道她是異獸後會有什麼反應。所以她一時沒有說話。
她想起金時年給岑寂的小黑盤投放出來的3D影像中,小應龍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場景。她垂下眼眸對岑寂說:“我剛剛見到她了。”
“嗯?”岑寂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雲梔近在咫尺的腦袋,剛好藉著這邊的燈光,看清了她頭上的傷口。
“她憑空消失了。”雲梔眼睫顫動,說。
雲梔再也不想讓小應龍出現,因為小應龍會傷害到岑寂。她只希望岑寂放棄找小應龍,和人形的她生活下去,什麼都不要知道。
所以她這句話,是小應龍對岑寂的道別。
岑寂愣了一會兒,不願死心地問:“在哪裡憑空消失的?”
“就在我們走來的這條路上。”
一語雙關。
岑寂許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整個人籠罩在灰暗的陰影中。
雲梔想用臉頰蹭他的側臉,但因為淚水流到臉上而止住了動作。她說:“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兩個就這樣過一輩子好不好?”
不知過去多久,岑寂仍沒有表情,卻說不出的頹廢。
他越說話,話裡的怒火就越盛:“小鬼,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爛泥,為什麼不把自己受傷的事說出來?”
岑寂狠狠一腳踹得地上半個足球大的石頭猛飛出去,撞在遠處牆壁上,粉碎開來。
雲梔更緊地抱住他的脖子,把冰涼的小臉貼在他臉上:“不要生氣好不好?岑寂,我會害怕的。”
岑寂一開始逼自己不理她,別過頭躲開她的臉,然而兩秒後,他又把頭轉回來,試圖用自己的臉把她冰涼的臉捂熱:“沒有下次。”
雲梔意識到岑寂只是在怪她受了傷卻不告訴他,弄得傷口不能及時處理。她老老實實認錯:“我錯了,我再也不犯這種錯了,老公不要和我生氣。”
岑寂正在腦中催陳海開飛行汽車過來的速度快一點,猝不及防聽見雲梔對他的稱呼,他倒吸一口涼氣,竟然“忘了”糾正這個稱呼。
“我們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小應龍好好的呢,你和我也是。”
雲梔來回用腦袋蹭他的臉:“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很開心。你呢?你要是把我看得重要一點就好了,要是我在你身邊,你就很開心就好了。”
最後幾句話,雲梔說得有點悶悶不樂的。
“嘁,小鬼,你懂什麼?少用你的白痴腦袋胡思亂想。”岑寂面上不屑,他才沒有把她看得不重要。
雲梔聽到他又在罵她,不滿地噘嘴撒嬌:“不是白痴腦袋!腦袋痛痛,呼呼~”
岑寂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頭上的傷口上,嘴上卻嫌棄:“真沒用的小鬼,嬌氣死了。”
雲梔又被嫌棄了,只能咬岑寂的耳朵洩憤,最後他兩隻耳朵都緋紅緋紅的了。
“不許咬我,臭小鬼。”岑寂臉色很差。
“好呀,不咬,”雲梔偏頭趴在他肩上,笑嘻嘻的,有一下沒一下地親他的耳朵,“大耳朵圖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