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所有人都冷了。

看客、沈確、慄知心中俱是一驚，他們從沒見過如此正經、侃侃而談的程澈，程澈說著這些話時，整個人在發光，背後還散發出偉大的光輝，跟個正義勇士似的。

陳最注視他的目光如七月流火一般炙熱，愛意怎麼藏也藏不住。

這便是他認識的程澈。

大智若愚，大部分時候像個混不吝的混子，做什麼都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兒，但只有少部分時刻，他身上會展露出了遠超於人的通透和智慧，讓他整個人散發出耀眼的可愛勁兒。

陳校長精準捕捉到了自家小子對程澈的喜歡，默默嘆氣。

唉。

這麼多年他終於接受了兒子不喜歡女生，現在這心又要被未來女婿（？）說服了，以後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怕是保不住嘍。

陳校長緩慢點頭，背部佝僂了一寸。

“小程你說得對，叔叔不如你們年輕人想得開，我們那一輩害怕變化，擔心時過境遷。可我忘了，你們是風浪裡的船，刺激也是你們的追求。”

說完轉向對著陳最，“你好好幹，我等著你夢想成真那一刻。今年過年，回家吧，你媽很想你。”

陳最沒想到，程澈就說了這一段話，就快速化解了他和老陳之間這麼多年的矛盾糾葛，他驚詫地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幸福，這就來了？

程澈又恢復了不正經的模樣，馬大哈地打蛇隨棍上，“叔叔，你剛才說老家盛產高粱酒，能不能給我寄幾瓶啊？”

陳校長：這小子！開始要東西了？

程澈眼珠子轉，“哎呀，叔叔，我是向你買！我爸愛喝幾壺，我工作也忙，沒機會回去，想買點禮物求他原諒，我哪是那不要臉伸手要東西的人啊。”

不過，叔叔主動給，我是會接著的，嘿嘿。

陳校長懵神，給程澈家裡寄酒，這是變相雙方見父母了？

他，好像還沒準備好。

程澈見陳校長愣神不說話，以為他雖然接受了事實，但因為自已剛剛被當面批評，面上怪不住，生他氣呢。

他趕緊撒嬌求饒，“哎呀，陳叔叔，你如果太忙的話，過年我跟小陳一起回去，我自已拿，好嗎？”

陳校長覺得他若再不答應，這程澈就要直接帶嫁妝上門求嫁了。

他快嘴答應，差點被自已口水嗆到，“好好好，我給你寄，你父親覺得不夠喝，你過年再來家裡，我多準備些。”

“哇，謝謝叔叔，叔叔你太夠意思了！”

陳最看著二人明顯不是一個腦回路的對話，想笑，居然真的笑出了聲。

“噗嗤。”

糟了，怎麼就沒忍住。

所有人都朝他看過來，陳最看天看地看手指頭，假裝剛才那聲偷笑不是他發出的。

程澈貼過去，和他大腿挨大腿，“小陳，你笑我？”

陳最冷臉：“沒有。”

程澈：“我近視，但不是聾子，你剛剛分明嘲笑我了！今晚的後採我不幹了，你一個人採去！”

十個人的後採，光是採訪都要五六個小時，累死你。

誰知陳最老實點頭，“行，誰讓我是副導，你是導演呢，我聽你的。”

程澈：嘖，又開始賣慘了。

陳校長眼睛又悄悄眯起來了，這小子，以後也是個妻管嚴，有你苦受的。

嘿嘿，怎麼想到那一天，還有點期待呢。

程澈和陳最旁若無人地“打鬧”起來，陳校長便看向左右兩旁的沈確和慄知，“上節語文課黃老師和我說你們上得很好，我之前對娛樂圈有點意見，今天見到你們才知道都是我的偏見，以後我會多關注你們的作品的。”

沈確禮貌感謝，“多謝陳校長給我們機會重回校園，今天對我真的是很有意義的一天。”

慄知偷聽著，耳尖又悄悄紅了。

什麼有意義？初吻紀念日？

沒有人不喜歡好聽的話，陳校長被哄得高高興興，又轉頭問慄知，“你呢？回到學校，是什麼感覺？”

慄知標準八顆牙齒露齒笑，“也很高興，久違的感覺，同時也感受到了高三課業的繁忙，想到以前壓力大的時候。”

呵，我絕對不會說什麼有意義！

陳校長點點頭，贊同慄知的說法，“學生們壓力一年比一年重，現在的高考測試的面更廣了，許多寒門子弟因為教育資源缺乏，在高考大關上落下陣來。

這對人生來說都是不小的打擊，我每次開學典禮上說讓他們輕鬆上陣，卻也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巨石在他們頭上，我解綁不了。”

慄知沒想到自已隨口一句吐槽，引出了校長的痛苦感悟。

她不由地說出自已的秘密，“是啊，奶奶收廢品養我長大，當時我就在想，我一定要爭氣給她看。如果高考落榜，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重新站起來。”

陳校長見慄知雖穿著樸素的校服，但一身高貴氣質，還以為她出身很好，沒想到她也是寒門。

“辛苦你了，不過你現在應該是奶奶的驕傲了吧。”

提及這個，慄知還挺難過的，重生回到三年前，她還沒機會去看奶奶。

溫家將慄芳菊送進了最高階的養老院，那裡探視是需要預約的，三個月只能一次，好巧不巧，重生回來之前她剛去過一次，所以現在要等到三個月後才能再去。

“希望吧。”

悲傷溢於言表，慄知吐出一句自已都不信的話。她一下子就蔫了，陳校長頓時發覺自已說錯話了，想找補，卻笨嘴笨舌的。

沈確用堅定得確定以及肯定的口吻說：“你是慄奶奶的驕傲，一直都是。”

慄知忘了羞澀，怔怔地盯著他，自說自話地呢喃，“是嗎？”

她說得很小聲，但幾米之外的沈確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是的，你是奶奶的驕傲，她會忘記所有事，但永遠不會忘記有你這個最好的孫女。”

慄知眼眶裡盈滿了感動的淚水，沈確的心也沉到了地底下。

丁零零，下課鈴響了。

陳校長趕走辦公室裡的憂傷氣氛，起身爽朗邀請著，“午飯時間到了，我帶大家去回憶一下高中食堂吧，今天你們就跟著我吃教師餐廳，我用飯卡請大家，敞開了吃！”

他興致勃勃地揚揚手中白色的飯卡，上面還有不知道哪個學生貼的表情包，正是“你食屎啦”的張學友，看得慄知噗嗤一下破功。

“陳校長，你知道這表情包是什麼意思嗎？”

陳校長茫然撓頭，“這不是張學友嘛，他的歌很好聽，怎麼了？你們認識本人？”

慄知不好解釋什麼，淡笑不語。

陳最接過話茬，罕見地和爸爸開玩笑，“學生給你貼的？人家對你的好意，希望你多吃點長身體。”

陳校長捏捏自已膀大腰圓的啤酒肚，臉皺巴巴成一團，“那群臭小子不是諷刺我吧？難道想我多吃後，追不動他們遲到、翻牆、早戀？居心叵測！”

“哈哈哈哈哈。”

年輕人鬨堂大笑，皆是不告訴上了年紀的陳校長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