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蕭旬會鬆口氣,誰知道他眼神瞬間鋒利,刀子一樣刮在江遇臉上。
“我還沒到需要你用這種東西的地步,你怎麼能拿自身性命開玩笑?”
“我……”江遇吐出一個字然後卡住,眼睛慢動作一般緩緩睜大。
哦吼。
他剛才是不是聽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蕭旬彷彿也意識到情急之下自已說了什麼,握著江遇肩膀的手一下鬆開,眉眼壓得很低。
江遇沒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只感覺到藏在胸襟裡的異物感忽然消失,下一瞬瓷瓶再次回到蕭旬手中。
蕭旬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幫你保管。”
“誒你……”江遇話都沒說完,蕭旬就頭也不回的出去了,恰巧和搖人回來的三七擦肩而過。
三七餘光瞥見他的臉,驚訝地差點被門檻絆倒,踉蹌著到江遇跟前順著他的目光一同看去,滿是稀奇,“他怎麼了?”臉那麼紅。
江遇抱著胳膊,意味深長道:“誰知道呢?”
“哦……對了少爺,人我找來了,這就叫他們進來。”
“不用了,東西找到了。”江遇翻身坐在榻邊。
三七撓頭,“這麼快,掉在哪了?”
江遇穿靴子的動作一頓,哼笑一聲,“被貓叼走了。”
道具被沒收江遇也不著急,他沒打算那麼快使用,蕭旬也不可能傻到閒來無事開啟聞一下,放誰那都一樣。
他拄著臉沉思接下來該如何把蕭旬拐上床,距離任務完成的30%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
江遇還需要做些什麼推進一下,總不能等蕭旬日久生情主動脫光送上門。
不過自從那天起,蕭旬就像和他單方面冷戰一樣,沒再主動和他說話,就算江遇把話頭送到他面前也不為所動,惜字如金,彷彿又回到他最早穿過來時最熟悉的陌生人的狀態。
“咚咚。”
窗框被輕敲兩下。
江遇迅速起身推開窗,一隻純白鴿子飛進來,繞著飛了兩圈最後落在江遇手邊。
江遇輕輕把綁在信鴿腿上的字條取下,又重新放飛,坐在桌前將字條展開。
他知道蕭旬還在屋內,並且把他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可江遇毫不避諱。
他把字條上的內容記在心裡後便把東西燒燬,然後把蕭旬叫了下來。
他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甜,“蕭旬,我想吃糖葫蘆。”
蕭旬落在桌前未動。
“你去給我買吧?”
若是讓旁人聽了,肯定會以為他在為難蕭旬,如此炎熱的天氣去哪裡找冰糖葫蘆。
江遇撐著下巴,“我知道你有辦法,上次我隨口一說你不就帶回來了?”
江遇臉上只寫著四個大字——不懷好意。
蕭旬不曉得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並未立刻拒絕,而是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直到江遇脖子仰得都酸了,才聽到他蹦出來一個字。
“好。”
“我要吃城西市集那位老伯做的。”
意圖明顯的都快直接告訴他了。
蕭旬轉了轉眼珠,又道:“好。”
蕭旬輕功好,為追求速度出門通常習慣飛簷走壁。
剛出江府沒走出多遠,一道疾風忽然從蕭旬身邊劃過,他眼疾手快地抽出短刀往旁邊刺去,同時快速後退。
和他擦肩而過的人影卻彷彿提前預料到他的動作般一躲,輕鬆躲過短刃的攻擊範圍。
人影動作未停,飛快向前方掠去,腳下動作反覆快速到人眼難以看清,似乎沒有攻擊蕭旬的打算。
蕭旬動作一頓,電光火石間便做出了決定,他收起短刃,緊緊跟在那人影身後。
目的地方向正是城西。
蕭旬落在一處院落中時,人影已經消失了。
對方是特意把他引到這裡的。
蕭旬站在院中,警惕地四下打量。
這處院落極為樸素,瞧著應該是尋常百姓家的,供人行走的青石板路中間已經開裂,雜草自縫隙中鑽出,高度已經沒過了腳背卻無人清理。除此之外,院中只有一口破敗的枯井,井邊的木桶長滿青苔,看上去應是許久無人使用了。
院子不大,一覽無遺,處處都寫著荒蕪。
蕭旬忽地轉頭,看向院中唯一一間屋子,裡面有粗重的呼吸聲。
這裡有人居住。
他無聲的走到門前,小腿剮蹭到門邊的野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可屋內的人聽不到如此細微的聲音。
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裡面忽然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那人的聲音蒼老,應是年事已高,胸腔彷彿年久失修的風箱發出難聽的嘶鳴聲。
蕭旬眉頭皺起,他細細感受過,院中除他以外只有屋內這一個活人。
沒有人埋伏。
江遇是想讓他來見這個人?
蕭旬定下心神,手上稍微用力,本就沒有關嚴的木門開啟。
他沒有刻意控制力氣,年久失修的木門晃晃悠悠地發出吱嘎聲,引起床上人的注意。
那是一個乾癟的老人,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兩肉,似乎只剩骨架和一層皮,頭髮花白,亂糟糟地攤在枕上,聽見動靜望向門口的眼珠渾濁,蒙著一層白翳。
蕭旬不確定她是否還能視物,走到破舊的矮床邊,還未開口,就聽那老人扯著嘶啞的嗓子道:“誰啊……”
老婦躺在床上,眼珠隨著蕭旬的走動木然地轉動,“家裡所有的東西都在這了,你們想拿就拿吧。”
老婦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她的動作讓臉上深刻的皺紋堆積起來,像一朵綻放的菊花,一時間竟讓人分辨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蕭旬看了她良久,直到那老婦等了半天沒有聽見搶砸的動靜覺得奇怪,“你是找我有事?”
從他進來開始,老人的眼睛就一直跟著他的動作,蕭旬猜測她應該並未完全失明。
蕭旬道:“有人想讓我來見您。”
老婦一動不動,瘦到凸出的眼睛半天沒有眨一下,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才道:“我不認識你,你太年輕了。”
老婦忽然想起什麼,聲音摻雜一絲懷念,“聽著和我兒子差不多大。”
蕭旬不動聲色地觀察一圈,屋內沒有另一人生活的痕跡,或者說像是很久沒有活物存在的痕跡了。
視線從落滿灰塵的矮桌上移開,蕭旬開口,“您兒子呢?”
“他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