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盤旋,是乃凶兆。”雨國師再一次開口,似乎是真的有依據:“羲和年間的泰元帝有一寵愛的妃子,是乃紅顏禍水。據所傳,此女魅惑帝王,引發戰爭,民不聊生。”
“那日,也是烏鴉盤旋於此妖妃寢宮。”
“陛下,此異象也不能斷言是因為一個女子,這未免有些牽扯。”
“臣附議,江山社稷,若是因為一個女子而動盪,我朝顏面何存。”
“星象萬變,乾坤未定,必然是有變數。”
有人反對自然就會有人出來應付,畢竟,此事對於有些人來說,必然是有利的。
“國師與欽天監觀天象所出言,是事實。烏鴉盤旋於丞相府,必然是有原因的。更何況,群鳥投河,難道也是假的。”
“我等親眼所見,還做不得假。丞相府未出閣的,便只有雲二小姐。眾所皆知,太子殿下用戰功換取了這一道聖旨,說是紅顏禍水,也不為過。”
“請陛下為江山社稷著想。”
“父皇。”裴煜辰跪下,朝著上首的人朗聲道:“請父皇明鑑。”
如何不急,若是今日真的聽信讒言,那麼雲姝婉,乃至整個雲家都會陷入困境之中。
是萬劫不復。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但是對於這些話,他是相信的。
他最相信的,便是星象之說。如今,也不得不信。
“國師,能否算出此人是誰。”
“臣需要些時辰。”
“等,去算。”
過了時辰也還沒有下朝,而是要等著這一件事有著落了。
雲華宮裡,秋慈跌跌撞撞地跑了進去,直接跪在了雲想容面前。
“秋慈,何事如此慌張。”
雲想容從未見她如此慌張,抬手讓人把她扶起。
秋慈臉色蒼白,湊近了雲想容:“娘娘,出事了。早朝時,國師說天象異常,有紅顏禍水而來,會引起天下大亂。欽天監也附議,說有人親眼所見群鳥投河,烏鴉盤旋於丞相府,是衝著咱們二小姐來的。”
秋慈確實是害怕的,這麼一個禍國殃民的罪名扣下來,雲姝婉哪裡還有命活。
雲想容聞言臉色突變,拉著秋慈的手腕,又問了一句:“如今什麼情形,陛下信了?”
“陛下讓國師當著眾人的面算出此人,娘娘,怎麼辦。”
不能慌,雲想容迫使自已冷靜下來,從手腕退下一個玉鐲,塞在秋慈手上,急切吩咐道:立即拿著我的令牌出宮,先去將軍府報信。秋蓉去丞相府,聽著本宮的吩咐,不可慌亂。”
是的,報信,雲想容此時才是慶幸。雲姝婉不在丞相府,但是別人不知道,這無疑是生路。
“是。”
兩人應聲而去,又被雲想容叫住:“秋蓉,你先去太尉府,告知沈大小姐這一切。”
“是,奴婢明白。”
秋慈跟秋蓉出宮,並未引起人的懷疑。因為有人在替她們掩護,即使如此匆忙,但是卻也沒有任何漏洞。
這後宮之中,自然有人能夠做到。
沈棲月今日確實悠閒,在後院裡栽花,便聽著路過的丫鬟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今日一早,群鳥投河自盡,方才還有烏鴉飛過,怕不是有什麼災難。”
“這可不是小事,別亂說。老爺如今都還沒有回來,想必事關重大。”
“不可議論朝中事,快去幹活。”
沈棲月聽著她們的談話,又不免覺得疑惑。什麼嘛,居然真的有這種群鳥投河的戲碼。
“你們過來。”
沈棲月出言,幾個丫鬟便規規矩矩行禮:“大小姐。”
她們見識過沈棲月的犀利,也不敢對她不敬。
更何況,她才是正兒八經的主子。
就算不得寵,但是她還是這府裡的主子。
“你們方才說,什麼群鳥投河,烏鴉飛過。”
她記得,在古代,烏鴉是不祥之物,視為不吉利。
更別說,一群烏鴉飛過了。
“奴婢也是聽說的,群鳥飛入河中投河自盡,烏鴉在丞相府盤旋不走,鳴叫了許久飛入了皇宮。”
“丞相府?”沈棲月心一驚,肯定是出事了。
“紫竹,過來。”沈棲月立即吩咐道,深吸一口氣,讓自已冷靜下來。
…………………………
秋慈匆匆而來,雲姝妍知曉定然是出事了,便親自見了她。
“姑姑讓你出宮的。”雲姝妍看著秋慈奉上的玉鐲,那是雲想容的,她當然認得。
讓秋慈出宮,還送來隨身的玉鐲,若不是緊急情況,怎會如此。
“大小姐,出事了。如今朝堂之上,都在說二小姐是紅顏禍水。娘娘讓您快些送二小姐出城,不管如何,都先做好準備。”
秋慈的意思是,如今還沒有確定,但是也要做好準備。
雲姝妍嚇得一驚,急忙吩咐著:“璃香,去讓人在後門準備馬車。讓人守著門口,只要有任何訊息就來通知我。秋慈,隨我來。”
此時也顧不上什麼了,雲姝妍扶著肚子,由秋慈攙扶著去找雲姝婉。
雨國師精通占星之術,也會占卜,即使當著眾人的面,他也沒有浪費太多時間。
裴煜辰心急如焚,想要離開卻又不能,他暗自祈禱希望雲華宮那邊能夠收到訊息。
表面雖然淡定,但是雲硯初卻始終都心慌。默默退至到雲知槿和雲軒槿旁邊,他只有一句。
“不要太慌張,不管如何,不顧代價,務必保下你們妹妹。”
雲硯初才沒有什麼為了家族不顧自已女兒的冷血,他丞相府立下的功勞還少嗎?
他們有免死金牌,整個家族都不會有事。但是,今日,他定要保下自已的女兒。
“父親放心。”
不用說他們也會盡全力,雲幽初當然知道。
“陛下,卦象顯示,此妖女,魅惑君主,引天下大亂,是乃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烏鴉盤旋,群鳥投河,天現血星,皆是此女引起。”
“而此妖女,便是東宮未來的女主人,丞相府二小姐,雲姝婉。”
此言一出,最先反駁的,自然就是雲硯初。
“陛下,臣為國鞠躬盡瘁,臣的女兒,斷然不會是妖女,禍國殃民啊。請陛下明鑑,請陛下明鑑。”
跪在中央,雲硯初從未如此急切。雲知槿和雲軒槿自然也會出面。
“陛下,臣的妹妹是大家閨秀,以才華聞名昭都,十八年來相安無事,如今說妹妹是妖女,何來依據。”
“請陛下明鑑,雲大人所言極是,臣的妹妹只是一個弱女子,何以禍亂天下。”
“夠了,你們都是一家的,自然更偏向於自家人。”
皇帝悠悠開口,卻也沒有聽他們的解釋。
“父皇,此事定然有蹊蹺。若僅憑一個卦象便將紅顏禍水的名義扣在一個女子頭上,恐怕難以服眾。畢竟,這可是太子親自選定的太子妃。”
宣王及時出來添了一把火,一臉戲謔地看著裴煜辰。
他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他倒要看看,裴煜辰如何選擇。
無論如何,這個紅顏禍水的名義,必然會扣在雲姝婉頭上。
裴煜辰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撩開衣袍,他跪在雲硯初面前:“父皇,兒臣是怎樣的人父皇最清楚。紅顏禍水的罪名,雲二小姐擔不起。我與她,是日久生情,我與她之間的情,何來的魅惑。”
他說的是心裡話,也是最蒼白的解釋。裴煜辰心裡清楚得很,星象和卦象,他父皇最信這些。
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
可惜他脫不開身,也無法立即出宮去。
“太子,你是未來的皇帝,兒女情長自然就先拋在腦後。雲相一家為我朝鞠躬盡瘁,是功臣。”
說到這裡,皇帝話鋒一轉,立即變了一副臉色:“傳朕旨意,雲家有女雲姝婉,是乃禍水紅顏,此女不可留。著令,大理寺卿將此女押入大牢,殺之。”
“陛下,臣的女兒還小,求陛下開恩。”
雲硯初一愣,看著上首的人神色不饒,又帶著怒意,便知道此事木已成舟。
皇帝從龍椅上起來,緩步早到下首,把雲硯初扶了起來。
“江山社稷與你的女兒,孰輕孰重,愛卿應當知道。”
這是變相的威脅,也是在警告雲硯初,不要試圖辯解。
在雲姝妍推著雲姝婉到了後門時,雲姝婉是不願意走的。
“姐姐,我走了,家裡怎麼辦。”
雲姝婉又不是傻,她身後是一整個家族,若是她走了,勢必會問罪丞相府。
她就不能走。
但云姝妍哪裡顧得上這麼多:“若是因此就問罪丞相府,他這個皇帝也到頭了。雲姝婉,你必須馬上離開昭都,聽到了嗎?”
雲姝妍第一次如此嚴肅地喊著雲姝婉的名字,她不走,那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
只要雲姝婉離開昭都,那他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找證據。
她要讓那些妖言惑眾之人,一一付出代價。
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是雲姝妍也不能走險棋,唯有先送雲姝婉離開。
雲姝婉是不願意離開的,這莫須有的罪名扣下來,她想要為自已辯解。
好一個紅顏禍水,她又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還是引得天下大亂。
不過就是一個罪名罷了,讓她,讓丞相府陷入這一場風波之中的罪名。
雲姝妍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東西,一一給了紅袖和紅靈,又一一囑咐:“出城之後,往哪裡走都好,不要暴露行蹤。我的雲衛,都給你了,保護好自已。”
雲姝妍出嫁之時,雲硯初便給了她一隊護衛,作為她的陪嫁。
她嫁入謝家這些年,雲衛鮮少出現,只是負責保護她的安危。
如今,事態嚴重,侍衛也不一定信得過,也只有雲衛可以用了。
雲姝婉有些茫然,也很困惑,她不知為何突然而來的一件事,打破了本有的寧靜。
“姐姐,他會不會有事。”如今說不上是冷靜,雲姝婉想知道裴煜辰會如何。
帝王之怒,只怕裴煜辰無法平息。
雲姝妍眸色微微一暗, 又扯出一絲笑意抬手為她扶正了髮間的步搖。
眼裡,是萬分不捨和愛憐,此行,也不知何時能夠見面了:“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於公於私,丞相府都會保他。”
“你快走,匆忙之中,給你收拾了幾件衣裳和銀兩,都是我的體已,應當是夠用的了。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婉兒,聽姐姐的話,聽到了嗎?”
對於這個妹妹,雲姝妍是萬般不捨。有很多話想和她說,卻沒有這麼多機會。
雲姝婉點頭,朝著她一拜,婉聲道:“姐姐要照顧好自已,家裡那邊,有勞姐姐了。”
雲姝妍急急點頭:“放心吧,你快走。紅袖,紅靈,保護好婉兒。”
“是。”
馬車匆匆離開,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賀玉琅跟雨施音剛入丞相府,接待的是蕭韻寒和林佑怡。
“婉兒妹妹還沒有回來,但我們也不廢話了。此番前來,是施音心中憂慮,唯恐有變數。”
雨施音也沒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自已的理由。
她始終覺得不對勁,也是真的不知會不會發生。
蕭韻寒微微點頭,表示明白她的話:“雨小姐有心了,今日遲遲未下朝,或許是有關。”
“我們來時,便聽說了,有烏鴉盤旋於丞相府上空許久,可是真的。”
賀玉琅心裡一驚,她是覺得,這會給丞相府帶來滅頂之災。
烏鴉盤旋,是視為不祥之兆。
她擔心,今日遲遲未下朝,便是為了此事。
林佑怡點頭:“確實有此事,那一群烏鴉如何驅趕都不走,最後是婧兒堂妹出了主意,驅趕了。”
“烏鴉盤旋不走,先前也曾發生過。羲和年間,烏鴉盤旋於後宮寵妃尊溪皇貴妃的寢宮,被視作妖妃,引天下大亂。先太祖皇帝嫡子出生之時,有烏鴉飛入,後此子便被處死。”
“先皇太子的正妻,也是因有烏鴉盤旋於她的身側,引發滿城瘟疫被處死。這一樁樁一件件,只有一個結局。”
雨施音越說越覺得不對勁,這些案例,最後都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死。
對了!
賀玉琅和雨施音同時抬頭,蕭韻寒和林佑怡似乎也明白了。